听到老丁头的声音，卖牛汉子立即抬头答道：“卖！诶？老丈，你……你刚才不是买了牛吗？”
显然，这汉子还记得刚才来看牛的老丁头。
老丁头点了点头，朝丁香努了努嘴：“这是我闺女。听到你这卖带崽子的母牛，非要来看看！”
虽然他脸上的表情很无奈，但那满满的宠溺语气却是掩盖不住的。
卖牛的汉子一听，心里涌起一股希望。
看这位老丈这么宠他闺女，如果能让小姑娘对这头母牛感兴趣的话，说不定这位老丈真会掏钱买下来呢！
如是想着，买牛的汉子对待丁香的态度立即变得热情起来。
“小姑娘，我这头母牛可是极好的！在家养着的时候一直静心照料，从没有饿着半顿……”
话没说完，就被丁二柱打断：“之前你不是说这母牛是替别人卖的吗？怎么成你的了？”
“对，是替别人卖的。”那汉子愣了愣，解释道，“这牛啊，本来是我邻居家养的。可前不久，我邻居得了急症死了，留下还没满周岁的闺女和他媳妇儿。我看他们孤儿寡母怪可怜的，就合计帮他们把牛卖了换点银子。”
“得的什么急症？”
“家里其他人呢？这孤儿寡母没人管吗？”
丁香和丁二柱同时开口问道。
问完后，两人皆愣了愣，忍不住对视一眼，眼神都有些异样。
丁香诧异的是怎么二哥好端端的关心人家孤儿寡母有没有人管，而丁二柱却纳闷幺妹的关注点为何在人家家死的男人身上。
那卖牛的汉子对他们两兄妹之间的异样毫无所觉，老老实实的开始回答他们俩的问题。
“其实一开始就是染了风寒，看着也没多严重。我合计栓子身体好，就算不用看郎中，过几日也能好呢！可谁成想他病着还惦记这头快下崽子的母牛，半夜还跑去看着怕牛冻着，结果自己的病反倒是严重了。”
说到这里，那卖牛的汉子叹了口气：“一直发高烧，烧得都说胡话了，村里郎中用了药也不见好，最后只能拉到县城的医馆里。”
“医馆没给治吗？”丁二柱问道。
“治了。但……”那汉子想起自己那刚生了儿子就死了的邻居，眼眶有些发红，“医馆明明说药到病除的！还说回家喝了药，马上就能退热，吃几副药就能好！可栓子喝了压根就没见效，没熬过三日就……”
汉子声音哽咽的几乎快说不下去了。
老丁头听得怒火中烧：“这不是庸医害人吗？他家没去找医馆算账吗？”
“去算账又有什么用？医馆压根不认，还说那是神医的方子，不可能出错！”汉子抹了把脸，叹了口气，“栓子爹娘死的早，几乎是吃村里百家饭长大的。也是他自己争气，又勤快肯干，才把日子越过越好，最后还娶了媳妇，生了娃。本来村里人都说他的好日子要来了，可谁成想……唉！这都是命啊！”
神医的方子……
丁二柱意识到什么，诧异的望向丁香，见到幺妹面色沉重的点了一下头时，他的心陡然沉到谷底。
原来真的跟自家有关系！
虽说这个叫栓子的，是被医馆的大夫治死的，可那神医的方子却终归是幺妹说出去的。
就算是幺妹在王老爷家的时候严重声明不得卵用，可依然没有制止那些大夫的贪婪之心。
这是不是应了那句话，叫……
丁二柱想起了自己在一个替人写书信的老秀才那里听到的话，叫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难怪幺妹会主动提出要过来看看，还问起栓子的死因。
想必，幺妹心中也一定很愧疚吧！
给丁香递过去一个安慰的眼神，丁二柱主动开口说道：“爹，把这头母牛买下来吧！人家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
老丁头一听要花钱，立即黑着脸骂道：“人家容不容易跟你有啥关系？咱家钱多烧得慌吗？买那么多牛干啥？”
“爹，反正三弟要开荒，多买一头也用得上啊！况且着母牛下了崽子，等于又多了一头牛，到时候就算卖了也划算。”丁二柱努力的摆事实、讲道理。
然而想从老丁头的钱袋子里抠出银子来，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什么划算？母牛刚下了崽子又不能干活，买回家光吃不干有啥用？不买不买！”老丁头摆了摆手，扭头就要走。
丁香柔柔开口唤道：“爹，我想养一头小牛。”
老丁头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蚊子了，放缓语气哄道：“香儿，养小牛有啥意思？要不然爹给你抓几只小鸡仔回家养？养大了还能下蛋吃肉，多好！”
“不，我要养小牛！”丁香坚持的说道。
老丁头看看固执的幺女，又看看那头带崽子的母牛，满脸为难。
卖牛的汉子一看有戏，连忙劝道：“老丈，你要是诚心想买，我可以再让一点。”
“不用让，我家又不缺钱！”丁香一口回绝。
老丁头脸都要绿了。
这败家孩子，卖家上杆子降价还不同意？真是……
可看着丁香那张娇艳如花的脸庞，他愣是一个字都骂不出来，最后只得把火气发到丁二柱身上。
“愣着干啥？没听说你幺妹要买牛吗？赶紧去看看这头牛有没有问题，是不是得病的！”
这个节骨眼儿上，丁二柱是不敢招惹老丁头的。
家里人都知道爹财迷又抠门，也就幺妹能从爹手里要到银子，他们哥四个，想都别想！
丁二柱认命的去检查那头母牛，而丁香则趁机跟那个卖牛的汉子攀谈起来。
待到丁二柱检查完，确认了母牛没有啥毛病，丁香也问清楚了那孤儿寡母的住址以及姓氏。
“爹，付银子吧！”丁香催促。
老丁头白了她一眼，掏银子的时候手都在抖。
败家啊！
不是说就过来看看吗？
咋还要买母牛回去下崽了？
小牛能比小鸡仔好看吗？
眼看着怀里捂得热乎乎的银子就这么送到了别人手里，老丁头心如刀割，连家里将要有两头牛这么大的喜事都高兴不起来了。
掏空了钱袋子的老丁头，感觉自己的身体也被掏空了。
两头牛也无法让他快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