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院中安静了一瞬,旋即乱成一团。
“浑说什么?香儿,回屋去!”庄氏的嗓子直接喊破了音。
老丁头则近乎哀求的宋三解释道:“宋爷,我这闺女脑子不好使,您千万别见怪!她的话不能作数的!”
见到宋三不为所动,庄氏眼眶欲裂的冲丁四柱吼道:“四柱,快带你二姐进屋!锁门!”
丁四柱刚揉着眼睛从自己的屋里走出来,听到娘的话立即伸手去拽丁香的胳膊,“二姐,娘让你跟我进屋。”
可谁知丁香却侧身一躲,让他的手抓了个空。
此时,宋三已迈开步伐朝丁香走过去。
至于老丁头和庄氏,自有他带来的兄弟拦住。
事实上,丁家其他人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耳边只回荡着那个清脆悦耳的“好”字!
犹如黄鹂出谷,让人沉醉不知归路。
宋三在丁香的屋门前站定,一把将挡在丁香面前的丁四柱拎起来丢到了一边,双目定定看着面前的少女,喉头微动:“你说的话可作数?”
虽混于市井,也做过不少缺德的事,但看着少女清澈澄净的眸子,他难得的良心发现,想要再给少女一次选择权。
丁香昂头看着他,微微一笑:“自然作数!不过,我是有条件的!”
“你说!只要,我宋三能办到!”宋三毫不犹豫的说道。
丁香不疾不徐的开口道:“宽限两日,我替三哥还你八十两银子!多出的一倍算是这两日的利息!若是还不上,我便跟你走!”
话音未落,庄氏已经疯了一般的拼命往这边冲:“香儿!香儿你闭嘴!听娘话,回屋去!回屋去啊!”
再次被两名彪形大汉拦住,庄氏几近崩溃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家里连四十两都筹不出来,上哪儿还八十两去?
这宋三是什么人?若是香儿跟了这种人走,那、那这辈子就毁了啊!
另一边的丁三柱也红了眼,沙哑嘶吼道:“宋三,你有种冲我来!来啊!我丁三柱把命赔给你!放过我幺妹!我赔你命!”
宋三压根不理丁家二老和丁三柱,只是直勾勾的望着丁香:“你叫什么名字?”
“丁香。”
“丁香,好名字!”宋三眼睛微微弯了弯,“那我们说定了啊!两日后我来接你走!”
丁香一本正经的声明:“我会赚到银子还你的!”
宋三深深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水灵灵的姑娘,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是吗?那我等着!”
平日在村里,大伙儿都知道丁香脑子不好使,谁都不会把她的话当真。
尤其是这种主动白白送人四十两银子的蠢话,不是脑子有病能说出来吗?
可偏偏宋三当真了!
两人做出约定之后,宋三不但爽快的带人离开,临走前还将丁家好不容易筹集的二十八两银子还了回来。
捧着那二十八两银子,庄氏哭成了泪人。
老丁头抱着头蹲在地上,愁的头发都要白了。
看到丁家一片愁云惨淡,门口看热闹的村民们也不好意思再多待,关系好的进院安慰几句,关系一般的直接悄悄离开。
隐约还能听见顺风传过来的话语声。
“好好的大姑娘,落到宋三这样的人手里,只怕要完了!”
“不是说丁香脑子好了吗?怎么傻愣愣的把自己送狼窝去了?”
“要是没跟白家退亲,兴许还有办法。”
……
声音渐渐远去,老丁头和庄氏的脸色难看的吓人。
“他爹。”庄氏的嘴唇都在发抖,“你、你想想办法!不能让香儿跟宋三那种人走啊!”
老丁头一股火憋在肚里无处发泄,看到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的丁三柱,他气就不打一出来。
“趴着孵蛋啊你!滚回屋别在这碍眼!”他骂了一句,扶起庄氏,“先进屋!进屋说!”
经过丁香的时候,庄氏的眼泪再度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老丁头则长长叹了口气。
丁香静静看着老两口愁眉苦脸的进屋,又看着鼻青脸肿的丁三柱缓缓爬起来犹如行尸走肉般回房。
此时此刻,她的心情很复杂。
算了算,今日才是她成为丁香的第七日,可就已经跟丁家人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
人心都是肉长的,丁家人对自己的好虽是出于对原主的疼爱,可受到恩惠的毕竟是自己。
最重要的是,她永远都记得落水醒来后看到三哥对马元强那个无赖挥拳相向的样子。
所以这件事,她管定了!
丁香回头朝堂屋的方向看了一眼,谁知却看到丁四柱像只壁虎般趴在堂屋门上正偷听爹娘谈话。
她无语的抿了抿唇,迈步朝三哥住的西厢房走去。
西厢房比较破旧,没有修葺。
丁香敲门进去后,还能感觉到后窗缝隙吹进来的凉风。
然而丁三柱仿佛毫无知觉,摊开手脚躺在炕上,双眼无神的呆望着简陋的屋顶。
“三哥。”丁香叫了一声。
丁三柱置若罔闻,毫无反应。
丁香自顾自的打量了一下西厢房,收拾的挺干净立正,唯一与整个屋子格格不入的便是泥猴子般的丁三柱了。
“三哥,明日陪我去趟县城。”
丁三柱眼珠动了动,依然没说话。
“我有办法赚钱!赚足够的钱!不但能还宋三,还能救大哥……”
丁香话未说完,便被丁三柱打断。
“幺妹,你放心!这件事,三哥自己扛!明日,我就去找宋三,就算赔上命,三哥也不会让你有事的!”丁三柱咬着牙说道。
丁香挑眉看他:“你怎么扛?你以为你这条命在宋三眼里能值四十两,还是八十两?”
丁三柱默了默,自嘲笑了一声:“是啊!我这条烂命,想赔人家都不要!”
丁香看着颓废自弃的三哥,一字一顿的说道:“别人不要,我要!”
在遭到毒打的时候,丁三柱没哭;在被爹娘痛骂时,丁三柱也没哭;可是现在,听到丁香这句肯定的话语,丁三柱的眼眶突然红了。
他将头侧过去,不想让幺妹看到自己的眼泪。
“其实说起来,咱家发生这么多事,根源都在我身上。”丁香轻叹一声,“若不是因为我落水生病,家里也不会一下子花了那么多钱,大哥也不会去县城做工。若是大哥不去做工,也不会发生要赔偿五十两银子的事。若不是为了筹银子救大哥,三哥你就不会去赌坊冒险!你看,说来说去,这件事都怪我!是我不好,连累了咱家……”
“不!不是你的错!是我……”丁三柱猛地转过头来想要安慰自责的幺妹,却发现对方面色平静,仿佛刚才那些愧疚的话并非出自她口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