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晚膳时间,路上几乎没人闲逛,显得有些冷清。
丁三柱和丁香并肩往河堤的方向走,一路上两人皆沉默不语。
河堤上风大,丁三柱便自觉站在风口处替丁香挡风。
兄妹两人望着滔滔流过的河水沉默了一会儿,丁三柱突然开口问:“幺妹,你怎么不说话?”
“三哥不是想静一静吗?我陪着你就好。”丁香微笑。
丁三柱眼眶有些红,伸手擦了一下:“风大,沙子进眼睛里了。”
丁香便道:“三哥你蹲下,我帮你吹吹!”
丁三柱想说不用,可看到她认真的模样,便真的蹲了下来。
丁香回忆着自己眼中进沙子,嬷嬷和丫鬟帮自己吹时的情景,动作生涩的伸手翻开丁三柱的眼皮,小心翼翼的吹了吹:“出来了吗?”
其实真要进了沙子,这个力道哪里吹得出来?
丁三柱需要的只不过是一个台阶罢了。
“出来了!好多了!”丁三柱站起身重新挡住风,询问道,“幺妹,你冷不冷?”
丁香本想摇头说自己穿了外衣,可看到三哥身上单薄的衣裳顿时改了主意:“有点冷。三哥,我们找个背风的地方坐会儿吧!”
“好。”丁三柱唯她的话是从,毫不犹豫的应道。
两人找了个背风又僻静的地方。
丁三柱怕丁香坐地上凉,特意找了些干柴火和稻草,给她临时搭了个凳子。
看着三哥细心的动作,丁香暗暗感慨,抛开冲动的性格,其实三哥真的优点很多。
为人仗义,能吃苦耐劳,面对真正在意的人十分细心体贴,并且极度护短。
最重要的是,三哥并非一意孤行的人,只要是有道理的建议,他都会听!
日后谁若是嫁给三哥,一定会很享福吧!
想到三哥今日受的委屈,丁香开口安慰道:“三哥,你别难过!其实爹就是心疼银子。”
老丁头骂丁三柱的时候,她正在专心画图。
这是她的老习惯,一认真做什么事,就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根本不知道三哥被骂跑了。
直到画完图出去,她才从大哥二哥口中听到了事情的经过。
事实上,三哥当初去赌坊也是一时心急,方法错了,本意却是好的,并没有爹说得那么十恶不赦。
可是身为儿女,她又不能直接说爹的不是,只能婉转的告诉三哥爹之所以总提这件事的原因。
丁三柱被她的说法逗乐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我知道爹心疼银子。其实不光他心疼,家里人谁不心疼?就连我自己,也是心疼的!可是,事情都已经做了,又有什么办法呢?就算卖了我,我也赚不回那么多银子啊!”
说到这里,丁三柱忍不住叹了口气:“幺妹,我若是有你本事就好了!哪怕像大哥二哥一样有擅长的手艺也行啊!”
丁香侧过头劝道:“三哥何必妄自菲薄?每个人都各有所长。”
丁三柱自嘲的笑笑:“幺妹就别安慰我了!我有什么长处?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知道呀!”丁香认真的答道,“三哥你擅长打架啊!”
丁三柱很无语:“幺妹,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
“当然是夸了!三哥你打架厉害,可以保护我啊!”丁香举例,“刚才三哥不就替我揍了白展出气吗?”
丁三柱苦笑着摇了摇头:“行了,你就别安慰我了!”
丁香抿唇,想了想问道:“三哥,那日,你为何会去赌坊?可以详细跟我说说吗?”
这件事是丁三柱胸口永远的痛,他完全不想提。
“幺妹,不要再说这件事了好不好?”
“不好!”丁香直视着他的眼睛,“三哥,我总要弄清楚到底是谁害得你啊!”
“害我?”丁三柱哑然失笑,“没谁害我!要怪,只能怪我自己贪心!不然你觉得谁还能押着我逼我去赌不成?”
“话不是这么说。只是,三哥你从前好像从来没有去过赌坊,怎么会突然想到去赌钱呢?”丁香颇是不解。
丁三柱默了默,声音有些低沉:“我也是无意中听一个朋友说起,所以才动了心思。”
“哪个朋友?是咱们村的吗?”丁香好奇的问道。
“嗯。”丁三柱点了一下头,叹息道,“其实我那个朋友也劝我不要去赌坊那种地方冒险,可是当时大哥被关了起来,那种情况之下我哪儿顾得了那么多,只一门心思想要去碰碰运气。唉,错了就是错了。三哥也没什么好说的。”
丁香轻声问道:“三哥为何不肯直接说那个朋友的名字?是怕我迁怒对方吗?”
被戳穿心思的丁三柱有些尴尬:“幺妹,三哥只是觉得自己做错事,不该把别人牵扯进来。”
“三哥,清者自清。若是你朋友真的与这件事无关,你说说又如何?还是……”丁香话锋一转,“三哥觉得我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这、当然不是了!”丁三柱迟疑了一下,说道,“其实也不是别人,就是住在河堤附近的陈狗子。”
原来是他啊!
丁香恍然。
陈狗子这个人,她有些印象。
岁数跟三哥差不多,家里穷,所以总是跑到外面寻摸吃的,有时候饿急眼了还会偷别人家地里的菜,所以村里人都不太待见他。
因为住在河堤旁,陈狗子自小就练了一身好水性,每逢夏季都会下河摸鱼。三哥就是摸鱼的时候与陈狗子熟识的,而后两人因为都喜欢打架,所以臭味相投。
当初爹和娘没少因为三哥跟陈狗子混在一起而生气,可骂了几次之后,三哥面上不和陈狗子瞎混了,私下却还时常偷偷溜出去一起打兔子抓鱼。
说起来,丁香对陈狗子倒也没什么偏见,因为这个人虽然会偷别人家的菜,但夏天抓了鱼以后也会偷偷的给人家送过去当做补偿。
只不过鱼肉很腥,如果不是饿急眼了,也没什么人家愿意吃,所以即便他还回去,人家也不领情。
看陈狗子的面相,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害三哥呢?
最重要的是,谁跟三哥提赌坊都有可能,唯独陈狗子不应该。
原因很简单,陈家穷啊!
以陈狗子的条件,又怎么可能去过赌坊呢?
破绽太明显,丁香反而不太相信陈狗子真的会故意去害三哥。
想到这里,她问道:“三哥,陈狗子是怎么跟你说的?他有没有跟你说过有人在赌坊里用一百文钱赢了上百两银子这样的话?”
“幺妹你怎么知道的?”丁三柱瞪圆眼睛问道。
丁香没有回答,继续问道:“他是不是自己也没去过赌坊,这些都是道听途说的?”
“是啊!”丁三柱补充道,“他说他一个朋友去赌坊碰运气,赢了银子。”
丁香挑眉:“他这个朋友是谁?”
丁三柱摇摇头:“不知道。他没说。”
丁香冷笑:“三哥,你信不信陈狗子这个朋友就是咱们村里的人。”
“不会吧?没听说咱们村里有谁发了财啊!”丁三柱颇为诧异。
丁香抿唇:“去问问陈狗子不就知道了!”
丁三柱挠了挠头:“现在?”
“现在!”丁香给予肯定的答复,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