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咬着嘴唇,小声说道:“谭爷爷,其实我听过白玉守这个名字。”
一句话,就让谭木匠脑袋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炸开一般。
他几近失态的上前一步,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从哪儿听到的?”
“县城。”丁香似乎有些紧张,眨巴着眼睛说道,“卖图纸给我的人说,这图纸是从京城那边传过来的。这一套、图就可以发家致富。我心思二哥是木匠,所以就、就买下来了!”
对于她的话,谭木匠倒没什么怀疑。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看起来有银子又好骗,自然就有人来兜售东西。
只不过,她的运气倒也是真的好!
竟然买到了白玉守的图纸!
谭木匠强忍着内心的激动,缓声问道:“卖图纸给你的人是男是女?个子多高?长什么样子?说话口音是哪里的?”
丁香认真想了想:“男的,个头比我三哥低一点,挺瘦的,口音嘛……我听不出来,反正不是我们这里的口音。”
这描述,让自己怎么找人?
谭木匠徐徐善诱:“小丫头,你再仔细想想,那男的有没有什么特征?比如脸上有没有疤痕或者痣之类的?多大岁数?”
“脸上没有痣,也没有疤。”丁香摇了摇头,“看起来应该有四十多岁。抱歉啊,谭爷爷,那人当时带着帽子,我也没仔细盯着他瞅,所以……”
没有问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谭木匠不由有些失望。
不过这也不能怪丁香。
毕竟一个小姑娘,在街上盯着一个大男人瞅也不像话!
只是,好不容易听到有关白玉守图纸的事,线索就这么断了,谭木匠真的有点不甘心。
“算了,这事也不能怪你。”谭木匠叹了口气,心底的失望溢于言表。
见状,丁香好奇的问道:“谭爷爷,你是不是认识这个叫白玉守的人?他也是木匠吗?”
“嗯,他是木匠。而且是一个很厉害的木匠!”谭木匠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说起来,我们两家还是世交。只不过他从小就聪明,天赋也比我好,处处压我一头。我本来很不服气,可后来我们两家同时开了木枋,他家的生意一直比我家的好。再后来,官府张贴告示说京城招能工巧匠……”
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立即停住了。
“算了,不说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他摇了摇头,再度叹了口气。
丁香转了转眼珠:“谭爷爷,白玉守是不是去了京城?他自己去的吗?那他家里还有亲人吗?”
谭木匠沉默了一会儿,叹息道:“这个人聪明了一辈子,唯一做的蠢事就是去了京城!早知道他一去不回,丢下妻子和儿子,我说什么也应该拦着他的!”
“那白玉守的妻子和儿子现在在那里?”丁香忙追问道。
谭木匠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不答反问道:“小丫头,你怎么对白玉守的事这么好奇?”
丁香脸颊微红:“我就是觉得这次二哥打赌赢了你,其实是沾了这图纸的光。而这图纸又是白玉守画的,就相当于我们欠了他一个人情。若是有机会,我希望把图纸交还给他的后人,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谭木匠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不由对她刮目相看,下意识的透露了一些白家目前的情况:“没想到小丫头你还有这份心!那我就替白玉守的儿子谢谢你了!说起来,白家也不容易。白玉守这一走,照顾爹娘、养育儿子的重担就都落在了他妻子肩上。可怜他的发妻,不到四十就累出了一身病,早早撒手人寰。如今他儿子虽然也是木匠,但没有他父亲的教导,终究还是差了一些,若不是我让人偷偷帮衬着,只怕他连饭都吃不饱!”
一听这话,丁香心中顿时激动起来。
白玉守的儿子还活着!
太好了!
自从父皇暴毙,那些匠人便成了无人护着的羔羊,任由苍浩杰宰割。
对于那些无辜惨死的匠人,丁香一直都想做些什么,可自己都是牢笼里的囚鸟,根本无计可施。
谁能想到老天竟然给了她一次活过来的机会,那么她岂能眼看着那些匠人的后代受苦,而自己什么都不做呢?
“谭爷爷,那您看什么时候方便让我见见白玉守的儿子?我也好将图纸归还于他。”
谭木匠深深看了她一眼:“不急!等农具都做好了交差再说也不迟!”
“可是我若把图纸还给他,他的日子兴许能够好过一些……”
丁香还想再争取一下,却被谭木匠摇头打断:“左右白家已经苦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几日!”
这倒也是。
自己刚才表现的过于急切,只怕已经引起谭木匠的疑心了。
想到这里,丁香冷静下来,冲谭木匠甜甜一笑:“好!那我就听谭爷爷的!”
得知了白玉守家人的消息之后,丁香突然觉得自己肩头的担子很重。
当年死了那么多匠人,流落在外的匠人之后一定有很多。
既然那些人是因为父皇而死,那自己就责无旁贷的应该对他们的后人负责!
只是如今囊中羞涩,太多的事想做,可又没有能力去做,只能徐徐图之。
在丁香给自己打气的同时,谭木匠也步履沉重的回到了丁四柱的屋子。
“爹,你咋了?是心烦打赌输了的事吗?”谭小树见谭木匠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以为爹不想教导丁二柱。
谭木匠没好气的说道:“你爹我是那种人吗?既然答应了人家,还有什么可烦的?”
“那爹你是为啥不高兴啊?”谭小树摸不着头脑的问道。
谭木匠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你还记得你白叔叔吗?”
“白叔叔?爹,你是说白玉守叔叔吗?”谭小树能这么快反应过来,还是因为白天的时候爹提了一嘴白叔叔的名讳。
谭木匠点了点头:“今日丁二柱做的那个木头狗,就是按照你白叔叔画的图纸做出来的。”
“什么?”谭小树震惊的站起身来,“白叔叔还活着?”
谭木匠:“……”
他恨不得把自己儿子的脑壳用凿子凿开,看看这傻儿子到底在想什么!
“你白叔叔的尸首是我亲自去京城收的!你觉得我还能把人给认错了?”谭木匠气的都没有聊下去的兴致了,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不跟你说了!早点吹灯睡觉吧!”
谭小树的胃口都被吊起来了,结果爹又不说了,心里堵得慌:“爹,哪儿有你这样的!要说的也是你,说一半不说的还是你!”
“我是想跟你说来着,可是跟你说得明白吗?”谭木匠没好气的骂了一句,脱掉鞋子上炕侧身躺下,“把灯吹了!瞅着你我就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