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涂慕青就是会在明月将要落下，而太阳将要升起的时候，缓缓在船头立足。
元雅音也是足够锲而不舍，明明涂慕青态度摆在那里，就不想再见的样子，然而元雅音硬是凭着执着，找到了涂慕青，每天的定点降落时间。
其余时间，元雅音也不知道涂慕青去干什么了，涂慕青还问过元雅音为何不问，元雅音也只是笑一笑，说着最终底线在那里，他便不会要求涂姑娘更多。
“没有什么，是别人要求，而你必须做到的，所有必须要做的，都取决于本身的决心，涂姑娘。”元雅音这样说着，眼神温和，欲言又止，接着又为了强调，说道：“你能明白吗？涂姑娘。”
当时的涂慕青也只是如此道：“哈哈哈，明白什么？你这人也是有意思，明明其他的江湖人都恨不得要求这些要求那些，希望我放宽出一条线，而你却这么说话，我要是将这些说出去，你一定会众怒难犯的。”
“随涂姑娘开心，元某有时候说话，确实和众多武陵豪杰合不来，但是元某依旧是武林中的正道势力。”元雅音这样说道，语气说不上是叹息还是无奈。
元雅音看着涂慕青，到底没有问出那句，你是否开心。
若涂慕青真的开心，那是孩童纯粹对于玩具的喜爱，还是分享了身后不知名授意者的愉悦？
若涂慕青是不开心，那元雅音也没有能力，也无法背负起另外一个人的，情绪。
涂慕青和任何人都不一样，失去记忆又处于这样地位，加上身份的她，不是他人能够承担起的。
能够承担所有重量的，唯有涂慕青自己而已。
所有人生来孑然一身，而离开之时，亦同样孑然一身。
所有认为遗忘的、伤害的、不在意的，都会在夜深人静之时，独自思索之时，要么彻底不在意以恶肆意，要么就会被还存在的良心谴责，于是时刻在心头刺出疼痛和鲜血。
而那些疼痛，会再次提醒你，究竟做下过什么。
为恶，说来容易，又有几人知，恶人从来不曾有回首之路。
为恶了，人言可畏，从此你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那些蜂拥而来，或钓名沽誉、或心怀正义的人，总会替天行道。
“我……”元雅音看着涂慕青，眼神里面总是带有涂慕青看不懂的情绪。
但是柯晴知道，这是什么，是悲伤，是对于非恶却恶之人的无力。
元雅音喉咙里面吐出低语，转而却被掩盖下来，元雅音重新在嘴角便勾起一抹风轻云淡的笑容，他笑起来温和潇洒，总是让人看得仿佛愁绪都消散了。
涂慕青看着元雅音，道：“你不想笑别笑。”
“我很抱歉。”元雅音这样说道，视线却是不在涂慕青身上了，元雅音抬头看着海面上，升起那份朝阳，然后道：“我什么都不能做，却又在拼命阻止你，所幸你也并不在意。”
元雅音知晓，恶人无法从善，因为当众人人云亦云、言之凿凿的说着一个人的恶时，非恶既恶。
而这些恶人，会遭遇到众人的排挤，因为众人都认为自己是对的，于是恶人为恶。
自然也有本是恶人者，元雅音知晓这一点，他只是知道，有的时候，有的时候，那些行为，都是可以改善的，那些意外都是……罪不至此。
真的，罪不至此。
涂慕青没听见元雅音说话，然后涂慕青开始说话，她说：“你总是有着事情埋在心里，我要知道。”
“涂姑娘。”元雅音对于这句话有些无奈，也或者这些天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元雅音就真的将心里的事情说出来了。
“就是，江湖中，正道都是好人，魔教都是恶人……然后有着一些亦正亦邪的门派，刺客门又属于这一种。”
“我游历江湖之时，也曾少年意气，但是我又比起别人有着更加多的好奇心。”
“我不明白，为什么，人们可以因为有人说着此人曾经是什么‘江洋大盗’，就可以开始排挤一家人。”
“我不明白，为什么真相大白之后，人们甚至可以说‘侠士也是急公好义’，就代替别人原谅。”
“我不明白……”
元雅音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涂慕青打断了。
涂慕青勾起一个小小的笑容，道：“我也不明白，但是我知道，你既然有着这么清晰的想法，你就已经明白了，我也想知道答案。”
元雅音怔怔的看着涂慕青，将视线转向朝阳，这时候已经悬空的朝阳肆无忌惮的散发着光，元雅音被强烈的光刺眼的闭上眼眸，道：“因为，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而感同身受从来是难事。”
世界上，最困难的就是感同身受，和理解别人。
人们总是更加容易宽以待己，严于待人。
这是元雅音，在江湖上学到的第一件事情，却无法因为这件事责怪别人。
“这就是你明白的事情吗？真是让人失望，但是也确实，不愧是你。”涂慕青这样说着，打量着元雅音的视线冰冷，甚至带上了杀意。
但是元雅音都相当习惯，毕竟，涂慕青很多观点都同他不和，这并不是第一次了。
而他也深知，他无法让涂慕青向善，因为这里面的痛苦，他甚至怀疑，他会不会因为涂慕青向善而遇到的痛苦，导致自己先崩溃。
因为，若是涂慕青放弃魔教妖女的身份向善，遭遇到如何的对待，责任必然有他一份。
天边的朝阳被云彩遮住，但是元雅音知道，云开之后，朝阳依旧璀璨。
“我说……啊~”涂慕青的语气拉长，嘴角勾起，道：“在我看来，你的很多情绪都是没有必要的，你太犹豫了。”
“你知道吗？如果江湖让我感到痛苦，我便回赐江湖更大的痛苦；如果江湖让我感到不安，我便让江湖动荡不安；如果江湖恨着我，我便同样恨着江湖。”
涂慕青轻笑起来，缓缓道：“我会加倍，施加痛苦、愤怒、不安，回馈给所有，让我陷入此境地的存在。”
甚至于，包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