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顾辞是被猪油蒙了心了，他已经完全忘了，到底谁才对这栋房子拥有话语权。
苏黎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拿起刚才没点燃的那根烟，当着我的面点上，开始吞云吐雾。
以前上学的时候，顾辞从不沾染这些，后来跟苏黎混熟了，再加上顾伯父死后，他心里压力大，反而染上了烟瘾，但因为我怀孕，最近他又逼着自己戒掉了。
只要我在家里，他都会小心提醒来往的客人，要注意我是个孕妇。
可现在，他一个字都没说。
最终，还是苏黎夹着烟笑了一下，向我挑衅地说：“林晶，你可真是悲哀！”
“上学的时候，你成绩好，长得漂亮，家世也好，就算没有顾辞，你一样在学校拥有众多的追求者。就连老师们也都喜欢你，跟你比我简直一无所有，但是那个时候的你一定想不到，你的男人，将来会成为我的手下败将，至于你⋯⋯”
她看了眼我的肚子，得意洋洋地说：“却只能靠肚子里的那块肉，来拴住一个男人的心。”
我冷眼瞧着苏黎，开口说了重逢以来，第一句完全对着苏黎说的话：“苏黎，从我们见面到现在为止，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在要求顾辞，而没有针对你吗？”
苏黎怔了一下，我却笑了笑，幽幽地倾吐说一
“因为跟不知廉耻的畜牲，讲不通道理。”
“被疯狗咬了，我总不能咬回去吧？那岂不是只能让自己咬一嘴狗毛？”
苏黎的表情变得扭曲，她刚想说些什么。
顾辞终于烦躁地放下了手：“好了，都别吵了！”
他看着我：“大半夜的，你能不能安分一点？等到明天，我就把她送走，行了吧？”
他带着别的女人堂而皇之地住进我的家，还要求我安分一点？
真是可笑。
但没关系，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结果。
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要跟他们继续说的。
我转身回了房间，听着隔壁苏黎跟顾辞发疯尖叫，也没有理会。
6.
我一整晚都没有睡好。
怀孕之后我的睡眠质量急剧下降，半夜还总会因为各种不舒服醒过来，以往总有顾辞在我身边哄我重新入睡，而昨晚……
我没来得及回忆昨天晚上顾辞到底再哪里睡觉，因为我突然通过紧闭的卧室门，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辣椒味。
我走到厨房门口，看到顾辞站在厨房内炖牛肉，辣椒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苏黎就站在他的身后，环着他的腰。
时不时的，还拿冰箱里洗好的葡萄喂给他。
他俩看起来，倒真像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我反倒是显得有些多余了。
看到我出来了，顾辞尴尬地把苏黎的手扯下来。
他向我客套地说了句：“醒了？先来吃饭吧。”
看着他手里那盘红彤彤的辣椒炒肉，我想，这饭肯定不是给我做的。
自从怀孕以后，我每天都孕吐的厉害，对各种味道都很敏感，更别说吃肉和吃辣椒了。
顾辞因此学会了各种菜式，为的就是让我孕期能吃得舒服一些。
以前他还记得我是孕妇，牢记医生的嘱咐，不会给我吃辣的，可现在……
他的心里，已经只剩下苏黎了。
这顿早餐，只怕是顾辞“精心”为她准备的吧？
顾辞看我僵在原地，不悦地皱眉：“你又在闹什么别扭？不是你前两天闹腾着说要吃肉吗？现在我做了你又不吃了？”
我愣住了。
以前顾辞脾气特别好，从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
哪怕真是我做错了，他也能耐着脾气听我说话，告诉我错在哪里。
我走过去，指着碗里红通通的辣椒和花椒反问他：“你给我吃这个？”
我前两天是突然馋肉了，也闹着说要吃，但是却从没说过，我要吃辣椒炒肉。
顾辞看着那盘明显不是做给我吃的炒肉，大约意识到错误，闷声不吭地又回到厨房。
苏黎坐在餐桌前一边嚼着牛肉，一边向我炫耀—
“说真的，你老公的厨艺特别对我的胃口，我还真有点不想走了呢！”
我转向她，冷冷一笑：“顾辞已经答应要把你送走了，如果你不想走，可以和他一起滚出去。”
7.
过了一会儿，顾辞直接端着一碗水煮面出来，放在我的面前。
清汤寡水，连个青菜叶都没有。
怎么，顾辞现在连装都不打算装了吗？
他在挨近苏黎的位置上坐下来，夹了一块牛肉，放进苏黎的碗里：“多吃点，你太瘦了。”
苏黎抬头，干脆搂住他的脖子，撅起红彤彤的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嗯，你最好了！”
顾辞似乎也没想到，苏黎敢当着我的面这么做，面露几分尴尬。
我深吸了一口气，压着内心憋闷的感觉，说：“今天要去医院做检查。”
顾辞僵住，过了一会儿，他才低头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这顿饭我也吃不下去了，干脆直接背起包要出门：“我先回爸妈那里一趟，你记得去接我到医院检查。”
临走前，我又看了苏黎一眼，说——
“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这儿了。”
开车回娘家的路上，我的心情都是恍惚的。
我想起那年顾伯父去世，顾辞在医院走廊里对我说的话。
他认为我们之间只是‘合适’，其实没有感情。
可我们过去的那十几年又算什么？
苏黎说得没错，在学校的时候我也不乏比顾辞更优秀的人追求，他为什么会认为，我是因为曾经的他足够优秀足够好，我才会爱他呢？
哪怕到了今日这种境地，我依然觉得，那个会对着我干净爽朗地笑，会倾下身逗我开心的邻家哥哥，对我是有爱的。
我始终觉得，总有一天，他会回头，看到我们来时的路。
可事实证明，是我想多了。
8.
顾辞又一次失约了。
我在娘家等了好久，顾辞都没有来，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有接听。
父母觉得奇怪，问起我们的事，我只能尴尬地解释说他工作忙，可能在开会。
幸好最近公司确实有几个在跟进的大项目，项目组的员工连续加班好几天了，爸爸也都清楚，所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叮嘱我，工作虽然重要，但是也要让顾辞注意身体。
跟医生约定检查的时间到了，顾辞依然没有接电话，爸爸不放心我自己开车，就给司机打了电话，送我去了医院。
等到检查完，外面却下起了倾盆的大雨。
我依然没有等来顾辞。
周围人来人往，每一对从妇产科出来的夫妻，脸上都带着喜悦，反而更加衬托出我的悲哀。
孕早期的反应，再加上早上没吃饭带来的低血糖，让我差点昏厥。
我甚至忍不住想，上次领证顾辞失约，扭头我就在同城热搜里看到了他和苏黎拥吻的视频。
今天失约，他和苏黎又在干什么？
我再次给顾辞打电话，然而，电话那头，始终是冰冷的忙音。
三十多个电话，他一个都没有接。
我望着手机屏幕，低低地呵了一声，任凭泪水模糊双眼，打湿了玻璃屏幕。
我给爸爸的司机打了电话，说自己有点事要处理，让他先回去，然后转身再次走进了妇产科，不过这次，不是为了检查。
有些事情，早该看清楚的，就不必自欺欺人。
这些年，顾辞一直困在以前的感情中没出来，而我，也跟着他一起被锁在里面。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给我自己一个交代和解脱。
宝宝，希望你不会怪妈妈，擅自做了这个决定。
9.
我再次从妇产科走出来的时候，终于见到了姗姗来迟的顾辞。
他浑身淋得湿漉漉的，一边甩着雨水，一边向我道歉，如果他真的觉得抱歉的话——
“晶晶，对不起我来晚了，苏黎那边出了点事，我给她找好了房子，结果房东得知她有案底，就反悔不肯租给她了，我跟苏黎出去找房东理论，不小心把手机落家里了，所以没接到你的电话。”
他说出来的话像是精心准备的借口，流畅且让人找不出毛病。
他没注意到我的脸色，反而继续小心翼翼地征求我的意见：“所以，能不能再让苏黎在咱们家住几天？ ”
“我保证，很快就会给她找新房子，让她搬出去的。”
我已经懒得和他多说什么，闷闷地嗯了一声，不适地捂着肚子，向他淡淡地说：“先回家吧。”
见我默认了他的请求，顾辞非常惊喜，伸手接过我手里的包，里面放着我怀孕到现在所有的检查单。
他匆匆看了眼，便塞回了袋子里，问：“孩子应该没什么事吧？”
我没有接声，拿出手机发了几条短信，然后跟着顾辞上车回家。
进了门，又看到苏黎脚踩在客厅的矮桌上吞云吐雾。
我被呛得皱眉咳嗽了几声，顾辞才终于意识到什么。
他转向苏黎说：“黎黎，以后在家里，你能不能尽量不要抽烟？实在忍不住的话，就出去抽。”
“晶晶现在怀着孕，闻到烟味，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苏黎狠狠地将烟头掐灭在我们的沙发上，精美干净的沙发，瞬间被烫出一个洞。
她痞里痞气地斜着嘴，挑衅地笑着说：“怀孕的是她又不是我，我忌讳什么？”
“她不想闻，让她滚啊！干嘛让我出去？”
顾辞刚想说什么，被我抬手拦住了。
“不用跟她说了，我已经通知了我爸妈和顾伯母，他们现在就在赶过来的路上，有些事情，我们今天一并解决了吧。”
顾辞听说我通知了双方父母，登时着急了。
“晶晶！咱们在医院不是商量好的吗？你怎么还惊动爸妈呢？”
“我说过了，就这几天，我找到房子，就会让她搬走的！你能不能不要再逼我了！”
而苏黎则挑衅地切了一声：“自己赶不走我，就叫家长？林晶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玩这种幼稚的把戏？”
她呵了一声，得意洋洋地说：“这儿是顾辞的家，只要他不同意，谁敢把我赶出去！”
我幽幽地反问：“他的家？”
我扑哧笑了。
“顾辞，你敢把苏黎明目张胆地带回到这个房子里，却没有勇气告诉她，这栋房子，到底是怎么来的？”
或许是我的质问有些尖锐，顾辞有些难堪地低下了头。
自从顾伯父去世以后，顾家的经济状况一落千丈，公司破产清算，欠了一大笔钱，还是我爸妈看在多年朋友的面子上，出手帮了顾家。
说句不怕顾辞和顾伯母难堪的话，顾辞和我结婚，其实根本就是入赘。
现在想来，怕是因为，顾辞从来都没有告诉苏黎，这个房子的真正主人，其实是我。
所以她才敢这么嚣张，在我面前表现出这么强烈的优越感。
10.
我父母和顾伯母赶到的时候，看到苏黎，脸色全都不怎么好看。
尤其是顾伯母。
毕竟当年顾伯父的死，可以说跟苏黎脱不了关系，如果不是顾辞为了她，拿前途威胁顾伯父，顾伯父也不会出车祸，顾辞和顾伯母也不会母子离心，可以说，顾家被苏黎搞得算是家破人亡。
别说顾伯母对她恨之入骨，连我爸妈也对她记忆深刻。
如今看见苏黎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吞云吐雾，仿佛女主人一般。
顾伯母不由分说，上前给了顾辞两个耳光。
顾辞还没说什么呢，苏黎先不愿意了：“你这个死老太婆！你凭什么打人！”
顾伯母阴沉着脸，看都不看苏黎一眼，她看着顾辞质问道：“你爸爸是怎么死的，你都忘了？”
“当年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搅得我们家家破人亡，好不容易家里才消停，你和晶晶又有了孩子，都已经结婚了！你为什么又和这个女人纠缠在一起！”
她气得手抖，指着门口的方向：“让她滚！不然，你也别进这个家门！”
身后，苏黎怂恿地说：“顾辞，看到了吗？是这个老不死的不要你，你还理她做什么？”
听到苏黎大逆不道的话，顾伯母更是气得头晕，差点昏了过去。
我站了出来，淡淡地说：“伯母，您先别生气，其实今天叫您和我爸妈来，不是为了让您把苏黎赶走，是想商量我跟顾辞退婚的事。”
顾伯母正被我父母扶在沙发上坐下，闻言，惊愕地抬头看我：“晶晶，你说什么？”
我爸妈也是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这么说。
顾辞也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扭头看到一旁的苏黎，他最终还是沉默了。
但显然顾伯母不能接受。
她吓得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说：“不，晶晶，你听我说，我知道是顾辞糊涂，让你受了委屈，你有什么不满的，跟我说，我来给你解决，你俩结婚证都领了，哪儿能说退婚就退婚？”
我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心情。
时到今日，反而觉得好像坦然和轻松了许多。
我只是觉得，有些愧对这些年，顾伯母对我的好。
我说：“我跟顾辞还没领结婚证，至于原因，回头伯母您自己问顾辞吧。”
顾伯母看向顾辞，顾辞埋头不敢说话，她将目光狠狠地瞪向苏黎，应该猜出了原因。
我顿了顿，苦笑了一声，又说：“孩子⋯⋯”
“不瞒你们说，今天我去医院，其实就是去做人流手术的。孩子，刚刚已经被我打掉了。”
11.
因为我的话，现场陷入一片死寂。
顾伯母似乎无法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她尖叫一声，直直地倒在了沙发上。
顾辞更是一脸震惊，痛惜地喊我：“晶晶，你……说什么？”
他的表情看起来很是痛苦，我不知道，到底是当年他被逼着和苏黎分开更痛苦，还是如今失去孩子让他更痛苦。
他表情十分扭曲，冲过来强硬地抓着我的胳膊，声音颤抖：“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自作主张？”
我看着顾辞，内心已经一片平静。
其实在医院里等待顾辞的那几个小时里，我已经将如今的情景演算了无数遍。
我甚至想过，当着双方父母的面，歇斯底里地发疯，要让顾辞和苏黎这对狗男女为我和我的孩子陪葬。
但我不是顾辞，也不是苏黎，我不能让自己和他们两个人一样，变成被感情操控的疯子。
事到如今，我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所以可以心平气和地和顾辞说话，我甚至向他笑了一下：
“我看得出来，你对我没有感情，之所以会跟我结婚，是为了对孩子负责。”
“可我不是，我的家庭，要建立在爱的基础上，我的孩子，要在一个充满爱的环境中出生。”
“如果你觉得我和孩子的存在，是你和苏黎无法光明正大在一起的理由，那我成全你们，我给你自由，也给我自由，也避免让这个孩子，出生在一个悲剧的家庭里。”
顾辞仍旧不敢相信，他摇着头，喃喃地说：“这不是真的⋯⋯”
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晶晶，孩子还在，对不对？你是气我，恨我，才故意说这样的话威胁我。”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我：“我已经答应你了，等过几天，就把苏黎送出去，我会跟你结婚的，你为什么还胡思乱想？你告诉我，孩子还在，对不对？”
他有些语无伦次，翻来覆去地重复这几句话。
我抬手轻轻捂住他的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转头把医院签字的手术单递给他。
这张单子被我压在今天的产检单下面，顾辞去接我的时候粗略扫一眼，根本就不会注意，以为只是什么普通的收费单。
顾辞僵硬地拿在手中，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在一个一个字的辨认，良久之后，他踉跄一步，脸色惨白。
“顾辞，我还没可悲到，用孩子去强行挽留一个不爱我的男人。”
“我宁可他从未来过这个世界，也好过出生在一个注定没有爱的悲剧家庭里。”
刚刚清醒过来的顾伯母，听到我这句话，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把话说清楚以后，我松了口气，又转向苏黎说—
“苏小姐，顾辞可能没告诉你，这套房子，是我父母买的婚房，暂时落在我父母名下。原本是打算婚礼结束之后，再过户给我。但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这套房子都是我的婚前财产，与顾辞没有半毛钱关系，我跟顾辞解除婚约以后，这套房子我要收回。”
“对了……”
我看了眼沙发上被她烫坏的地方，继续说：“被苏小姐损坏的家具，我会保留向你索赔的权利。”
“现在，请你和顾辞收拾东西，立刻从我家滚出去。”
12.
本来手术后，医生就嘱咐我要好好休息，流产后的小月子一样很重要。
但是我实在等不及，和顾辞的婚约，必须要在今天解决，再拖下去，对所有人都不好。
顾辞和苏黎收拾行李，灰溜溜地从我家离开。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我就因为体力不支，眼前一片黑暗，忽然晕倒了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房内。
病房外传来顾伯母跟顾辞和苏黎争吵的声音。
最终，顾辞崩溃的声音传了过来：“我爱苏黎，妈妈，我没有办法，我不能欺骗自己的内心……”
他的声音听起来相当痛苦，仿佛在剖析自己的心：“我已经很努力按照你说的去生活了，我考上了大学，也按照你的期望，跟晶晶在一起了，可我并不开心。”
“那样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只有跟苏黎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感觉到真正地开心。”
反正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顾辞也终于不装了。
“既然孩子已经不在了，晶晶也主动提出了退婚，妈妈，你为什么不能成全我们呢？”
最后，苏黎挽着顾辞的手走进我的病房，翘着唇微笑着向我炫耀。
“林晶，我说过的吧？你的男朋友，迟早会是我的！”
我嗯了一声，淡淡地回复说：“那就祝你们幸福吧。”
我对视着顾辞，淡淡地开口说：“你想要的，我都已经给你了。”
“希望大家好聚好散，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们也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顾辞和苏黎走了，顾伯母气得昏倒在地，他都没回头看一眼。
我爸唉声叹气地感慨，妈妈则心疼地摸着我的头，安慰说：“晶晶，那种男人不值得！他不思进取，非要跟那女人鬼混，咱们就不管他了，现在跟他断开，说不定还是好事！”
但我妈还是长叹一口气：“只是可怜了你和孩子。”
我摇摇头：“失去一个孩子不可怜，我也不可怜。如果我继续执迷不悟，非要和他在一起，那我和孩子，才是真正的可怜。”
我望着病房对面惨白的墙面，更加坚定了内心的选择。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是要不停往上爬的，既然顾辞喜欢堕落，那就让他堕落好了。
13.
我和顾辞的退婚事件闹得很大，身边的朋友们都觉得顾辞疯了。
尤其是得知，顾辞是为了和苏黎在一起，才和我退婚的时候，他们更是觉得不可理喻。
可顾辞却很坚持，甚至以死相逼，就像当年，他用高考威胁顾伯父帮苏黎免除牢狱之灾一样。
最后，顾伯母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跟顾辞断绝母子关系，任由他和苏黎远走高飞。
顾辞跟我退婚，跟苏黎在一起，自然也不能在我爸妈的公司继续工作。
他没脸再待下去，我父母也担心苏黎那个疯婆子会三天两头来公司捣乱。
最终，顾辞主动办理了离职。
但我们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爸妈的公司在我们当地有很多合作的公司，本来我和顾辞结婚，婚礼当天爸爸是打算把这些合作方都请来，介绍顾辞给他们认识。
请帖都已经发出去了，如今突然退婚，他们自然会私下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一来二去的，其他公司也知道了顾辞和苏黎是什么样的人，这些公司的领导都是人精，嘴上说着顾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实际上没有人会让他入职自己的公司，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跑到一家小公司当销售。
苏黎入狱多年，并没有收敛本性，反而变本加厉。
她本就是贪图享受，自私自利的人，她仿佛想弥补回自己入狱这几年错过的时光，开始了报复性消费，花钱如流水一样，顾辞毕业这两年攒下的一点微薄积蓄，很快就被他败个精光。
没钱怎么办？那就借啊。
我和顾辞虽然已经分开，但是这些年，我们有太多东西都绑定在一起，一时半会也分不清楚，我也懒得再和顾辞联系，所以干脆没有处理。
直到我不止一次地接到银行那边催收借款的电话，才知道顾辞为了满足苏黎的消费，在外面欠了不少钱。
但，这是他的选择，他甘之如饴。
于是我跟银行解释清楚后，把顾辞的联系方式给了银行，一段时间内，果然没有再接到银行打来的电话。
我以为是顾辞和苏黎终于消停了。没想到好戏却刚刚开始上演。
几个月之后，我们大学同学搞了个聚会。
毕业这些年，我们的同学之中有很多成功人士，甚至有人年纪轻轻已经成为了上市公司的老板，原本顾辞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跟他们套套近乎，为自己谋取一份薪水还不错的工作。
但他却带苏黎去了。
苏黎见我也在现场，就拼命地挽着顾辞向我炫耀。引起很多同学的反感，那些同学知道我跟顾辞差点结婚，却被苏黎插足的事儿。
如今看她一个三儿居然嚣张到踩在我头上，有人忍不住替我说话，让顾辞管管苏黎，别太过分。
结果苏黎抄起酒瓶，砸在了人家脑袋上。
而对方，如今正是一家新兴产业的公司老总，专业正好和顾辞对口。
顾辞来参加同学聚会，主要也是冲着他来的。
要不是顾辞装孙子道歉求情，她估计还要进一趟监狱。
然而苏黎却不领顾辞的情，她在酒店门口大吵大闹，还当众扇了顾辞一个耳光，骂他：“你干什么？没听到是这些人先欺负我吗？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不护着我也就算了，你还拉我？”
她丝毫意识不到自己的错，反而说得义正言辞：“你还看不出来吗？这些人跟那个贱人都是一伙儿的，抱着团来欺负咱们呢！”
因为这件事，很多大学同学也跟顾辞断绝了来往。
后来，我无意间在当初的短视频平台，看到了苏黎的直播。
正好有同学在这个短视频公司工作，她告诉我，如今顾辞的经济状况越来越拮据，他每个月微薄的薪水根本不够苏黎的大手大脚。
在顾辞的强烈要求下，苏黎也开始赚钱，不知道她从哪里得知，她出狱那天，和顾辞在监狱门口拥吻的视频上了热搜，让他们两个小火了一把，她就干脆注册了个账号，天天拉着顾辞卖情侣人设，搞直播秀恩爱。
顾辞不喜欢把自己的生活这样完全暴露在公众视野中，然而苏黎好像很喜欢这种感觉，甚至还很喜欢炫耀自己的人生经历。
对她来说，坐牢八年似乎并不是什么人生污点，反而是很值得骄傲的事情，所以每次直播基本都会拿出来说。
之后，她的直播间就被人举报了。
后来，我听说她怀孕了，顾辞就让她消停一会儿，别搞什么乱七八糟的直播了。
但苏黎是个安分不下来的人，她已经尝到了直播的甜头，根本不可能说不做就不做。既然顾辞不肯继续配合她卖人设，她就换了一个直播平台，重新开了一个账号，卖单身人设，搞擦边直播。
整天在直播间穿着各式各样的制服，摆出各种姿势逗直播间的粉丝，我无意间点进去过，都因为辣眼睛而立刻退了出来。
顾辞要带她去医院做检查，苏黎更是三天两头找借口推脱，一会儿说自己在平台上立的是单身人设，一会儿说害怕粉丝知道自己有男朋友，还怀了孕，会影响人气，但是她却三天两头的就和自己直播间的几个榜一大哥约着出去吃饭，丝毫不在意顾辞的想法。
顾辞抓到过几次现场，谁知道苏黎不但不改，还嫌顾辞管她管得太多。
两个人在街上大打出手，不过却是苏黎单方面对顾辞动手，最后苏黎干脆破罐子破摔，说自己瞒着顾辞，把孩子打掉了。
顾辞人都傻了。
苏黎本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万事只求自己开心，当然不会在意别人为了自己付出过什么，更无法体会别人因为她，遭遇了怎样的痛苦和愤怒。
顾辞对于苏黎的所作所为终于忍无可忍，反正两个人在街上大打出手，本就已经让顾辞很没有面子了，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这件事闹到网上，于是苏黎的单身人设崩塌。
然而这只是开始。
顾辞和苏黎当街大打出手的视频，被路过的群众上传到了网上，有我和顾辞的同学认出了他们两个。几个热心的大学同学看不下去，揭穿了苏黎第三者插足，以及顾辞始乱终弃，婚前出轨的丑事。
苏黎的账号再次被封禁，没多久，银行催欠款的电话，再次打到了我的手机上。
我才知道，苏黎的直播搞不下去之后，顾辞的工作也搞丢了，两个人只能靠借钱过日子。
再次见到顾辞，我几乎认不出他。
他满脸疲惫和狼狈，看起来好像沧桑衰老了许多。
我告诉他，希望他尽快把账号解绑，我不想再接收到他的催款电话。
顾辞愣了下，脸色尴尬难堪。
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遭遇过如此尴尬的局面。
他向我道歉，表示自己会很快处理好，我点点头，没有什么要和顾辞说的，起身准备离开。
这个时候，顾辞却站起来，一把拉住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欲言又止。
“晶晶，你最近……还好吗？”
我嗯了一声，说：“我很好。”
最近，爸妈已经开始着手把公司的事务交到我手上。
感情的方面，其实我也有开始接触新的人选，不过刚刚经历过顾辞的事情，我并不着急进入下一段感情，现阶段我还是打算事业为重。
要不是不想再被银行的电话骚扰，我也没这个闲心和时间出来见他。
顾辞犹豫了一下，喃喃地开口：“我们的孩子……”
我没想到顾辞还有脸提起那个孩子。
我嗤笑了一声，反问：“已经过去的事情，还提它干嘛？”
我冷冷地注视着顾辞的眼睛：“顾辞，当初我就告诉过你，选择是你自己做的，后果你也要自己承担，孩子没了就是没了，苏黎说的不错，不过一块肉而已，在它没出生之前，它连一条生命都算不上，失去了也没什么需要可惜的。”
顾辞的身躯震了一下，似乎是无法面对我的目光，他低着头，说了一句：“抱歉。”便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顾辞和苏黎都成了无业游民。
失去了经济来源，也就失去了浪漫和爱情的根基。
那些顾辞曾经看不起的柴米油盐，都成为他跟苏黎争吵的导火索。
而那些他曾经无比珍贵和看重的爱，在现实的无奈面前，变成了笑话。
14.
我在外地出差，突然接到妈妈的电话。
顾伯母出事了。
我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好手头的工作，然后买了最近的一趟航班飞了回去。
于情于理，顾伯母这些年没有亏待过我，且她和妈妈是多年好友，再怎么说，我作为晚辈，都应该去看看她。
到了医院，没见到顾伯母，却见到了正被警察围着盘问的苏黎，和坐在一旁，双手抱头，但明显情绪已经崩溃的顾辞。
“是她自己活该，她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顾，我只是去找她理论而已！”
“我就推了她一下，是她自己摔倒的，这怎么能怪我呢？”
苏黎不停地为自己辩解，然而一旁的顾辞，却突然站起来，双眼通红，他推开警察，一把抓住苏黎的衣领，把她怼到墙上，声音颤抖，声嘶力竭：“苏黎！她是我妈！”
他扯着苏黎的衣领开始发疯，一旁的警察拦都拦不住，哭声和嘶吼声响彻医院。
妈妈跟我说，苏黎不甘心过苦日子，于是带着一群小混混去找顾伯母要钱，逼着顾伯母给顾辞买套房子，供他们日常开销，还要让顾伯母给顾辞找一份薪水丰厚的工作，不然就不停地找人来骚扰顾伯母。
顾伯母不愿意出钱，顾辞走到今天这步，完全是因为苏黎，跟顾伯母有什么关系？何况顾伯母已经宣布和顾辞断绝了母子关系，本就可以不管不顾。
于是苏黎就带着那几个小混混，砸了顾伯母的家。
听说苏黎还想砸顾伯父的遗像，顾伯母急着去抢，被苏黎猛的一推，太阳穴撞在了门角上，当场就晕了过去。
看到闹出了人命，那几个小混混都害怕了，他们想都没想，扔下苏黎就跑了。苏黎反应慢了一步，被闻声赶来的邻居发现，报了警，又通知了顾辞，并且把顾伯母送到了医院。
尽管送医送得很及时，但顾伯母毕竟年纪大了，又是被苏黎气得气血上涌，又是太阳穴撞到了门上，所以脑袋里淤血太多，醒过来的几率很小。
即使上天垂怜，让顾伯母能够清醒过来，因为大脑损伤过重，只怕也会成为偏瘫，往后只能躺在床上度日。
知道顾伯母成了植物人，顾辞整个人都傻了。
苏黎被警察从医院带走后，他呆呆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大约想起了多年前顾伯父的死。
他已经因为苏黎失去了自己的父亲，失去了工作，失去了孩子，如今，顾伯母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可就是这唯一一个亲人，如今也躺在了病床上，成了毫无反应的植物人。
听说顾家其他的亲戚对苏黎都忍无可忍，尤其是顾辞的舅舅姨妈，顾伯母是他们的亲人，他们绝对不会放过苏黎。
苏黎的判刑，或许会很严重。
15.
半年后，苏黎的审判下来了。
作为主犯以及行动的策划者，在整个审判的过程中，还牵扯出来了很多她其他的罪名，数罪并罚，最终她被判了十年，跟她一起闹事的小混混也被判刑两到三年不等。
她重新入狱接受改造，顾辞也似乎终于死心，不再和苏黎纠缠。
他心灰意冷，卖掉了城里顾伯母住的那套房子，还掉了自己欠下的债，带着顾伯母回了顾伯母的老家，那是一座三线小城市，没有太多人认识他，他找了个清闲，工资不高，但方便照顾顾伯母的工作。
为了顾伯母的病，他开始四处求医，只要有办法能让顾伯母清醒过来，他都愿意试一试。
大约一年后，顾伯母真的醒了。
但就像是医生说的，由于大脑损伤太重，她丧失了生活自理的能力，就连说话也含混不清了。
临近过年的时候，我跟父母去探望顾伯母，顾伯母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呜呜地哭个不停。
顾辞蹲在旁边，埋头不吭声。
爸妈在屋里和顾伯母说话的时候，我就站在客厅的书柜前发呆。
倒不是因为那个书柜长得多好看，而是因为，我看见了书柜里的一张检查单。
那是我之前在医院做检查的b超单，图片上是一个小小的孩子的形状。
我记得这张单子，那是我第一次通过机器，看到宝宝的样子。
顾辞走到我身后，跟我道歉，说：“对不起……”
他甚至有些低声下气：“晶晶，我知道以前是我伤害了你，我已经知道错了。”
我冷笑着反问：“然后呢？你该不会是想求我和好吧？”
顾辞怔了下，动了动唇，没吭声。
“如果你当初没有和苏黎纠缠，你没有逼着你爸爸救苏黎，你的爸爸不会死。如果苏黎出狱那天，你没有管她，之后也没有和她来往，我们会结婚，你会有份安稳体面的工作，我们会有个温馨幸福的家，还会有个可爱的孩子，顾伯母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这一切，是你自己不要的。”
我顿了顿，继续说：“现在你后悔了，然后呢？”
我挑了挑下颌，问他：“你觉得，只要你认错，我就会原谅你吗？”
“但是顾辞，你真的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顾辞低着头，沉默不语。
我继续说：“我们就快结婚了，你却跟苏黎纠缠不清，你难道不知道错了吗？你知道，但你却管不住自己，你之所以会后悔，是因为你选择和苏黎在一起，让你的人生变成一团糟，如果你跟苏黎过得很好，很体面，你还会觉得对我愧疚吗？”
顾辞不敢吭声，于是我替他回答了：“你不会的，如果你过得很好很体面，你只会庆幸，你做了自己觉得正确的选择，至于你现在……”
我顿了顿，毫不留情地开口：“你之所以想挽回我，向我道歉，是因为知道我能带给你更好的生活，却不是因为爱。”
“顾辞，其实你和苏黎，本质上是同一类人，都是只顾自己快乐，而看不见别人的牺牲。所以你们两个臭味相投。”
顾辞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喃喃地说：“对不起。”
16.
半年后，我正式接管了爸妈的公司，他们二老自认功德圆满，把公司放心交给我之后，就出国旅游了。
又过了半年，我结婚了。
对方耐心脾气好，年纪轻轻，事业有成，他父母是我们公司的合作商，两家算是门当户对，更重要的是，他是真的爱我。
我给顾辞也寄了一份请帖，但是他并没有来，只是以顾家的名义送来了一份贺礼。
办婚礼之前，我和先生约好去民政局领证。
距离上次和顾辞那场领证的闹剧已经整整一年，这一年来，我时常庆幸，自己当时坚决地离开了顾辞，没有让自己陷入一个尴尬又可怜的境地。
这一年里，我在工作上有了巨大的成长，又收获了一个贴心知己的爱人，我才终于知道，被爱是什么感觉。
我庆幸自己当初做的选择，它让我找到了人生的另一种可能性。而从今往后，我会和我的爱人一起，携手共度以后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