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寡淡的祖师,眉毛跳动了下,侧眼观察了严昱片刻,似乎在思考她说话的真实性。
金丹期的修者,讲道理,是绝对不会肚子饿的。
可偏偏这个异类是严昱,晕几天就直接突破,结丹的严昱!
“凌霄殿没有厨房,”白琸放弃思考这个无聊的问题,挥着衣袖,扭身离开,丢下一句,“自己想办法。”
自己想办法?她才刚来昆仑山一天不到,门都没摸清楚,就让她自己想办法,亏得道茂祖师他老人家说得出口。
严昱瘪瘪嘴,看着白琸渐行渐远的白色背影,伸了伸舌头。别的名师要是收到她这样天赋异禀的高徒,肯定做梦都笑醒了,可偏偏她这师父,表情寡淡,一点都不和蔼可亲。
她突然想起,昨日刚进凌霄阁大门的时候,旁边有一条小溪。灵机一动,想出一个绝顶的好法子,保证以后都不会再饿肚子了。
提着一个水桶,优哉游哉地往门口走去。
既然是有溪水,自然水中游鱼,这昆仑山上萦绕的仙气,指不定那鱼又大又肥。
严昱一想到此,更是捂着嘴笑,脚步加快,在心中夸自己机智。
想不到,凌霄阁门口的那泓溪水的上游,正巧与凌霄阁的后殿是连在一起的。
早知道,就不必绕个大弯子,从凌霄阁的西苑花上半个时辰走在大门口,再这么绕回来。
不过千金难买早知道,还是留给下次吧。
说来也是稀奇,这泉水在紫竹林之间,清澈见底,可就是没有一条鱼,就连一根泥鳅都看不见。
越往深处,隔着幽篁,就能听到水流的声音,如鸣佩环,听着悦耳,让人十分高兴。
严昱不禁感叹,果然是仙山,就连水流声都不同凡响。
在往里走,变得豁然开朗,居然有一个水潭,水尤清冽。
水潭底部是一整块石头,部门石头露出水边,形态不一。青竹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
最为关键的是,水潭之中许多鱼,个顶个的肥,都好像是悬浮在空中一般,呆呆地一动不动。
严昱笑了笑,这些鱼在水里面睡觉,岂不是正好。
她立马脱掉鞋袜。跳进水中。
这潭中之水寒气入骨,激得她直打哆嗦。
鱼儿也似乎感应到有个不怀好意的生物进入了它们的领地,忽然向远处游去,来来往往,迅速敏捷,就是不让她抓到,仿佛在逗弄她。
须臾之后,她用力对着水面拍打了一下,像是在泄愤:“你们这些鱼,什么意思!”
她本就饿了许久,现在又被这些昆仑山的灵鱼戏耍了好一阵子,现在又饿又冷,又愤怒。
她发誓,一定要抓到这些鱼,祭她的五脏庙!
一番发愤图强之后,也算是满足而归,桶里面装满了鱼。
严昱往着那些在桶中挣扎的鱼,面露喜色,最近大概是不会再饿肚子了。
兴高采烈地提着水桶,回到西苑。
刚跨进房门,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淡薄的声音:“你今日去作甚?”
严昱顿住脚步,站在门口,手把桶往身后挪了挪,潜意识中,她觉得让师父知道她去抓鱼会被痛骂一顿。
“你往身后藏的是什么?”他人站得远远的,说话十分严肃。
“没,没,”严昱被白琸这气势吓得腿软,往后退了两步,摇着头否认,“我手里没提东西。”
刚一说完,白琸右手一扬,一道柔韧又凌冽的白影,向她膝盖抽来,那是白琸手中的拂尘。
“跪下!”
严昱膝盖一软,铿锵一下,膝盖英勇就义,跪在地面。提着的水桶也打翻在地,一条条鱼,在地板上拼命挣扎。
只见白琸不疾不徐地从远处向她走进,面色像是笼了一层霜,看得极为不真切:“你可知这些鱼,年岁比你父亲都要长?”
她瞳孔微怔,看来自己是要被师父好好数落一顿了,低声回答:“不知。”
可是拜师哪有不给饭吃的道理呢?
让她自己想办法,也太勉为其难了。
“你不要告诉为师,你是打算把这些鱼吃了!”头顶传来白琸的声音,低沉,寡淡,却让她觉得像是泰山压顶般的沉重。
“弟子,呃,”既然被师父看穿了,严昱也不打算再演示,扬起脸,满眼的委屈,“早上弟子就已经说了肚子饿,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是师父您让弟子自己想办法的啊。”
“孽徒,”白琸垂下眼睑,淡淡地看了眼地上一身红衣,双眼含泪的少女,已经到喉头的重话却一字都没办法说出口,“红豆酥可还行?”
跪在地上的少女就像是变脸一般,杏眼立即绽放出明媚的光,嘴角往上扬起,捣蒜地点点头。
白琸咽了咽喉咙,瞥了眼还在地上苦苦挣扎的鱼,沉着声音:“把它们放回去,再到东苑来寻为师。”
这些都是昆仑山上的灵鱼,是整个昆仑大结界的一部分,可是动不得。
等到白琸离开后,严昱长舒一口气,缓缓站起身,她的膝盖已经痛得失去了知觉。
她又颇为费事地将鱼重新放回后山的水潭中,看着它们欢脱地在水里游来游去,严昱心底就有一股子气。
迟早,迟早要找机会把它们给做成麻辣烤鱼!
等到她在东苑的凉亭中找到白琸,已是夜半时分。
雪衣白发,负手而立,皎皎月光,灼灼其华。
不得不说,她这师父,摒弃那波澜不惊的脸和一成不变的语音,是真真正正的耐人寻味,风华绝代。
白琸听到脚步声,回过身,白色广袖拂过亭中石桌,严昱具雀跃地发现,桌上何止是红豆酥啊。
一个个小巧的瓷盘中,摆放着各式各样精致的糕点,更还有一碗银耳莲子羹,而且居然还有一个红艳艳香辣辣的烤鸡腿。
她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着白琸,那种崇拜,感恩的眼神,一时间让对方极为不自在。
“快吃。”白琸皱了下眉头,叹口气,严昱结丹的原因与寻常人不同,所以她会饿。
到底是他太疏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