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暮阳听见声音,冲她看过来,乐呵呵的招手。
左看右看,没有一辆车经过,安墨这才兴高采烈的往前冲。
意外来临的时候,不仅不会通知你,还会特别小心的封锁消息。
正如安墨冲向马路的时候,一辆经过的车都没看见一般。
秦暮阳因恐惧张大了嘴巴,“安墨!”气流只能分散他的声音,却无法分散他由内而外感受到的痛苦。
安墨被一辆红色的特斯拉撞离了地面,整个人软绵绵的趴在发动机罩板上。
目睹全部过程的秦暮阳脑袋昏沉,五脏六腑痛的都要吐出来。
他本能地第一时间跑到马路上,可惜晚了一步。
肇事车主像故意表演给他看似的,特地把油门踩到底。
打电话报警,颤颤巍巍从兜里掏出手机,记得报警电话是17,却怎么也按不对。
吴雅平静的坐在驾驶室里,看着秦暮阳佝偻着身体,像个老头子一般行动迟缓。
怎么办呢?她还是觉得帅!
平静的街道很快就想起了鸣笛,秦暮阳看着安墨被救护车拉走。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虽然非常想跟上去,可这里还有事情等待他处理。
警察让肇事车主下车,秦暮阳的视野不得不转到肇事者身上。
“吴雅?”他震惊地连声音都不像他的了,沙哑、干裂,像行走在荒漠里的人。
吴雅反而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绝口不提自己撞人的事情,“阳哥哥,你怎么能喜欢别的女人呢?”
说到“别的女人”四个字的时候,面露凶光。
“你,就这样?”
秦暮阳话都没办法说溜了,引以为傲的理智也不见了。
他深知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不然,保不准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把吴玥的联系方式告诉警察,就急匆匆跑去医院了。
安墨还在手术中,秦暮阳内心焦灼,不信教的他也开始入乡随俗,不停祈祷,试图在上帝那里混个脸熟。
他后悔带安墨来巴黎了。
明知需要赶紧把安墨的情况告知安兴学和朱焱,但沉重的负罪感使他犹疑不决。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吴玥。秦暮阳一点儿也不想接,但还是耐着性子按了接通。
“小阳,那个女孩怎么样了?”
吴玥的语气非常焦急,也是,哪个母亲面对这种情况还能保持镇定。
“手术中。”
“我处理完这边就过去。”
“不用了。”
“小阳,小雅不是故意的,她还是个孩子······”
吴玥的语气里难得有一些难以启齿。
“孩子不会开车故意撞人,更不会脱光了衣服藏在表哥的床上!”
他终于失控,几年前的秘密从嘴里像一根根银针吐出来,带着绿色的毒液。
吴玥不知道吴雅竟然做过这种事情,嘴巴张了又张,还是闭上了。
电话那头寂静无声,秦暮阳看了一眼手术室,“手术中”的法文明晃晃的亮着。
想到安墨接二连三在吴玥和吴雅面前的局促,他就来气,随即挂断电话。
审讯室外,隔着玻璃墙。
吴雅哼哼唧唧看着吴玥,眼泪一嘟噜一嘟噜的往下掉。她根本就没觉得自己会来这种地方,她的妈妈可是大名鼎鼎的吴玥。
吴玥站在外面心里更不好受,亲眼看着女儿被带走,一路跟到这里。虽然法国警察的效率一向不高,可吴雅从小娇生惯养,怎么受得了简陋的拘留室呢。
想到这里她狠狠心不再看闺女,想方设法,让吴雅晚上能睡得舒服一点。
安墨终于从手术室出来。
秦暮阳光看着就觉得疼,安墨是身体疼,他是心里疼连带着身体也觉得疼。
纠结了一会儿,秦暮阳还是告诉了安兴学和朱焱这件噩耗。
这还了得,夫妻俩一听,当即定了机票,准备动身法国。
吴雪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告诉她的人不是秦暮阳,而是吴玥。
“出车祸了?严不严重啊?”
吴雪的一颗心都系在儿媳妇身上,连妹妹声音里的异常都没听出来。
“不清楚。”吴玥的声音现在还能保持镇定,但下一秒已经颤抖起来了,“姐姐?”
“嗯?”吴雪终于发现她不对劲了。
“是小雅撞的!”吴玥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小雅?!”吴雪吃惊的从沙发上弹起来,“怎么会!?”
那头的吴玥已经呜呜呜的哭起来,“真的是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孩子从小认床,也不知道在拘留室里能不能睡着!她怎么能开车撞人呢·······”吴玥已经语无伦次。
这边的吴雪越听越焦急,“秦暮阳呢?”
吴玥哭得像个泪人,摇摇头,根本没考虑电话那头看不见。
吴雪不再指望她说什么,挂了电话,二话不说,直奔机场。
买票、取票、登机,一气呵成,比神佛庇护还要夸张。
漫长的十二个小时过后,吴雪终于踩在了巴黎的土地上。
她一落地先给秦暮阳去了电话。
秦暮阳胡子拉碴,一宿没睡,单是声音就听起来非常悲惨,“喂?”
“安墨现在怎么样了?”
秦暮阳一点儿都不好奇她从哪里知道的消息,真的变成了没有感情的机器,“还没醒。”
“在哪家医院?”
秦暮阳报了医院名,病房号码。
吴雪看见安墨躺在病床上,包得像个粽子的可怜样就心疼。再回忆打牌的快乐时光,更觉得心痛。
另一边不巧订的航班忽然取消,安兴学和朱焱又都是非常负责任的老师。决定把手里的工作安排好,耽搁一天,才上飞机。她们到达得在两天后了。
秦暮阳不修边幅的样子不知刺痛了吴雪的哪根神经,“吃点饭,收拾收拾,别把安墨吓着。”
看着她嫌弃的表情,秦暮阳还以为自己有多夸张!医院的镜子里一看,不过就是冒出点胡渣,憔悴了点,衣服也皱皱巴巴,乱七八糟的。
他拒绝了吴雪的提议,安墨一刻不醒,他就做不了旁的事。
没有心情,没有力气,甚至都不会做。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从来到医院他就没吃过东西,也没喝过水,但一点儿也不渴,更不饿。倘若不曾拥有,他不会知道安墨之于他如此重要。
秦暮阳还得时刻留意手机,注意安兴学和朱焱的消息。两个人没有责骂他半句,让他心里更觉得过意不去。
吴雪看着自家儿子没头苍蝇似的,转来转去,眼睛发晕,“医生怎么说?”
“脑震荡,多处骨折。”
秦暮阳只能挤出这几个字,想到其代表的痛苦,竟然再次感受到了痛楚。没想到他第一次学会共情,竟然是这种情况。
“大夫说没说什么时候醒?”
秦暮阳摇摇头,“一般脑震荡几十分钟就醒了,大夫说,她可能是潜意识不想醒。”
他的墨墨那么娇气,感冒都得赖在床上那么久。现在骨头折了,肯定因为怕疼,不愿意醒。对吗,墨墨?秦暮阳的吻轻轻触碰安墨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