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婚纱店里的气氛僵得像块铁板。
王莉莉得意洋洋地坐在沙发上,张桂芬陪着笑脸给她端茶倒水,陈浩则站在中间,左右为难,额头上全是冷汗。
而我,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这场闹剧,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婚纱店的门再一次被猛地推开。
我妈来了。
小雅跟在她身后,一脸“我尽力了”的表情。
我妈一进门,看到眼前这诡异的场景,再看看我身上还没来得及换下的婚纱,眼睛瞬间就红了。
“晴晴!”她快步冲到我面前,一把将我拉到身后,那架势像一只护崽的母鸡。
“你们这是干什么?合起伙来欺负我女儿?当我死了吗!”我妈的声音又高又亮,直接把全场的焦点都吸引了过来。
张桂芬一看我妈来了,脸色一变,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亲家母,你这是干什么?我们就是跟孩子聊聊天……”
“聊天?”我妈气笑了,“有这么聊天的吗?让我女儿穿着婚纱,站着被你们审问?旁边还坐着个不知道哪来的野女人!陈浩,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陈浩被我妈的气势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地说:“阿姨,您误会了,这是……这是王小姐……”
没等他说完,王莉莉站了起来,她显然没把我妈放在眼里,轻蔑地笑了笑:“阿姨,别这么大火气。我跟陈浩是真心相爱的,今天就是想来看看,到底是谁占着陈浩未婚妻的位置不放。”
这话一出,直接承认了她小三的身份,连伪装都懒得伪装了。
我妈当场就炸了,指着王莉莉的鼻子骂道:“真心相爱?你个不要脸的小三,破坏别人感情还有理了?你图他什么?图他穷得叮当响,还是图他有个尖酸刻薄的妈?”
王莉莉被我妈骂得脸色一白,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尖声反驳道:“我图他穷?阿姨你搞错了吧!陈浩追我的时候可是说了,他自己开公司,年入百万!他家有好几套房收租,他妈就是喜欢低调节俭!你以为谁都跟你女儿一样,没见识!”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她扬起手腕上那个闪亮的手镯,高傲地说:“看到没?三万八!他给我买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他还答应我,年底就给我换辆宝马!你们家能给得起吗?”
她这番“炫耀式”的逼宫,本意是想彻底击垮我妈的心理防线。
然而,她话音刚落,我和我妈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难以置信的荒谬。
张桂芬和陈浩的脸,则瞬间变得惨无人色。
我妈愣了几秒,随即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她指着陈浩,一字一句地质问道:“三万八的手镯?年入百万?陈浩!你跟我们家谈彩礼,八万八都说拿不出来,跟我女儿说要省吃俭用还房贷!合着你们家的钱,全都是省下来给外面的狐狸精花了是吧!”
这一下,所有矛盾的脓包,被彻底捅破了。
王莉莉也懵了,她看看我妈,又看看脸色死灰的陈浩,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什么意思?什么叫八万八都拿不出来?”
我冷冷地看着她,补上了最后一刀:“意思就是,他跟你说的全是假的。他没公司,没百万年薪,住的房子首付还欠着一屁股债。你手上的镯子,可能都是他贷款买的。”
“什么?!”王莉莉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她终于明白,自己被这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当猴耍了。她以为的富二代,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张桂芬看着骗局被当众戳穿,再也绷不住了,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哎哟!没法活了!这婚还没结呢,就要把我们家往死里逼啊!”
4
王莉莉的尖叫声还在婚纱店里回荡。
她不是那种只会哭哭啼啼的傻白甜,意识到自己被骗后,愤怒瞬间取代了震惊。她几步冲到陈浩面前,抡起她那个看起来就很贵的包,狠狠地砸在了陈浩的头上。
“陈浩!你个王八蛋!你敢骗我!你他妈不是人!”
陈浩被打得一个趔趄,捂着头不敢还手,嘴里还在徒劳地辩解:“莉莉,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解释?好啊,你给我解释!”王莉莉猛地拉开她那爱马仕包的拉链,从里面甩出一沓厚厚的纸,劈头盖脸地砸在陈浩脸上,纸张散落一地。
“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什么!”
我低头一看,散落在地上的,全是消费小票、餐厅发票,还有几张打印出来的银行转账记录。
王莉莉像是彻底豁出去了,她弯腰捡起一张,对着周围所有举着手机录像的人,大声念道:“大家看看!这是他送我的手镯,三万八,发票在这!”
她又捡起几张餐厅的账单:“还有这些!他拿的我的钱!说请重要客户吃饭,每次消费都三五千!吃的都是最高档的日料和法餐!现在看来,他请的客户就是他自己吧!”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呆了。
我妈和我爸也停止了跟张桂芬的对峙,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的那些单据。
我们所有人都以为,陈浩只是个抠门、双标、还出轨的渣男。
可现在看来,事情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王莉莉的爆料还在继续,她指着那几张银行转账记录,声音都在发抖:“还有这个!他说他公司周转不开,找我借钱应急!前前后后,加起来快十万了!他说很快就能连本带利还给我!陈浩,你开的到底是什么公司?皮包公司吗?!”
我彻底愣住了。
原来,他不仅骗我的感情,还在骗王莉莉的钱!
他一边对我哭穷,让我体谅他“创业艰难”,一边又在王莉莉面前扮演“富二代创业者”,从她身上“融资”!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渣了,这是诈骗!
张桂芬也傻眼了,她看着地上的那些账单,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她显然根本不知道她儿子在外面花了这么多钱,更不知道他还欠了别人一屁股债。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儿子只是“上进”、“有本事”。
“不可能……不可能……”张桂芬喃喃自语,她捡起一张账单,看着上面的数字,手都开始抖了,“我们家哪有那么多钱……浩浩,你这些钱都是从哪来的?”
陈浩的脸已经变成了死灰色,在王莉莉的步步紧逼和母亲的质问下,他彻底崩溃了,蹲在地上抱着头,一言不发。
我看着他们一家人的丑态,心里没有半分同情。
我正准备开口,把这场闹剧做个了结。
可王莉莉,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更关键的事情。她走到已经失魂落魄的张桂芬面前,冷笑一声,说出了一句让这位母亲彻底绝望的话。
“阿姨,你还真以为他拿钱是去开公司、请客户了?”
“他上周在澳门会所,一晚上就输了十五万,你知道吗?”
5
“你说什么?!”
张桂芬猛地抬起头,像是没听清,又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王莉莉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报复的快意和对自己愚蠢的憎恨。
“我说,你那个宝贝儿子,陈浩,是个赌鬼!”她一字一顿,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婚纱店,“他跟我说的所有项目投资、公司周转,全都是屁话!他就是拿了我的钱,拿了你们家的钱,跑去赌了!”
为了印证自己的话,王莉莉拿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直接怼到张桂芬的眼前。
视频里灯红酒绿,背景嘈杂,陈浩坐在牌桌前,双眼通红,神情亢奋,跟他现在这副死狗的样子判若两人。他面前的筹码堆得像小山一样,又很快被他一把推了出去。
视频很短,但信息量巨大。
“他跟我说这是去见‘投资人’,结果呢?一晚上输了十五万!”王莉莉的声音变得歇斯底里,“我他妈真是瞎了眼!还以为他是什么潜力股,结果就是个无底洞!一个烂赌鬼!”
“赌鬼……”
“输了十五万……”
这两个词,像两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张桂芬的脑袋上。
她所有的撒泼打滚、尖酸刻薄,在这一刻瞬间消失了。那张原本还算精明厉害的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死一样的灰白。
她不再哭喊,也不再咒骂,只是瘫坐在那里,眼神空洞地看着蹲在地上的儿子,嘴里反复念叨着:“不可能……我儿子很乖的……他不可能去赌钱的……不可能……”
她引以为傲、视若珍宝、不惜让我这个未来儿媳受尽委屈也要百般维护的儿子,原来不仅是个在感情上欺骗女人的骗子,更是一个在金钱上无可救药的赌徒。
她所有的希望,所有的炫耀,所有的指望,在这一刻,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看着眼前这母子俩的惨状,内心却一片平静。
如果说,之前我对陈浩还残存着一丝一毫的旧情,那么在听到“赌博”这两个字时,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我感到一阵后怕。
我庆幸,庆幸王莉莉的出现,庆幸这场在婚纱店里爆发的争吵。
它像一场及时的大雨,浇醒了我沉浸在爱情幻想里的愚蠢。
我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要把我的下半生,嫁给一个抠门、双标、妈宝、出轨、骗钱、还烂赌的无底洞!
那将会是怎样一个万劫不复的地狱?
我不敢想。
婚纱店里一片死寂,只有周围人压抑不住的抽气声和手机录像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所有人都被这堪比电视剧的惊天反转给震住了。
我爸妈也走到了我身边,我妈心疼地握着我的手,我爸则用他那宽厚的后背,把我牢牢地护在身后,替我隔绝了所有的混乱。
我看着蹲在地上抱头痛哭的陈浩,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张桂芬。
我知道,该结束了。
6
这一刻,我心里异常平静。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种解脱般的清醒。
我打开了备忘录,那是我早就准备好的清单。
我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陈浩,张阿姨,既然今天人都在,那我们就把账算一算,也省得日后麻烦。”
我看着备忘录,开始念第一条:
“第一,彩礼八万八千元。这婚,不结了。按照规矩,这笔钱应全数退还。”
话音刚落,原本失魂落魄的张桂芬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猛地从地上撑了起来,声音凄厉地喊道:“什么?退钱?没钱!钱都给你儿子买房了,花了!没了!你这是要我的老命啊!”
我没理会她的哭嚎,继续念第二条:
“第二,我们两家共同购买的婚房,首付总共五十万。其中,我家出了十五万,有银行转账记录,请一并归还。”
陈浩听到这里,终于抬起了头。他那张布满泪痕和悔恨的脸上,眼神里竟然还带着一丝威胁,他咬着牙,对我做着口型:“别……别太过分……”
我直接无视他,继续说第三条:
“第三,作为陪嫁,我爸妈给我买了一辆三十万的新车。车还在我名下,车钥匙,我现在正式收回。”
说完,我直接走到陈浩面前。他下意识地想往后缩,但我爸在他身后站着,他动弹不得。我当着所有人的面,伸手伸进他那件名牌外套的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拿出了一串车钥匙。
这个动作,极具羞辱性。
我拿着车钥匙,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我看着他,念出了最后一条,也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四,过去一年,你陆陆续续以‘朋友急用’、‘项目周转’为名,从我这里借走的三万两千块钱,也请今天一并结清。”
这笔钱,是我瞒着我爸妈,从自己工资里省下来给他的。我一直以为,我是在支持他的“事业”。
现在想来,这笔钱,可能早就变成了牌桌上的筹码,消失在了澳门的某个角落。
听完这四条,陈浩彻底崩溃了,他抱着头,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张桂芬则彻底傻了,她看着我,像看一个怪物:“你……你……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我没再看他们。
我转过身,看向那个同样被我这番操作惊得目瞪口呆的王莉莉。
我看着她,平静地给出了我的“建议”:
“王小姐,他欠你的那将近十万块钱,我建议你立刻报警。”
我顿了顿,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她听清:“以借贷为名,行赌博之实,这已经涉嫌诈骗了。金额巨大,够他进去好好冷静几年了。”
王莉莉的眼睛瞬间亮了。她像是找到了报复的最好武器,立刻拿出手机,看样子是真的准备报警。
我不再理会身后的鸡飞狗跳。
我挽着我妈的胳膊,准备离开这个让我恶心的地方。
就在我转身的一瞬间,张桂芬像是回光返照一般,从地上猛地扑了过来,想抓住我的裙摆。
她被我爸一把拦住。
她像疯了一样,指着我的头发,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最恶毒的诅咒和最后的挣扎: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败家娘们!要不是你非要烫那么贵的头发,我们家怎么会吵起来!你就是个扫把星!是你毁了我儿子!”
7
张桂芬那歇斯底里的尖叫,把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我的头发上。
她把所有的错误,所有的不堪,所有的谎言和骗局,都归结到了这个她从一开始就认定的、我“败家”的证据上。
仿佛只要证明了这一点,她就能为自己儿子所有的荒唐行径,找到一个可以推卸责任的出口。
陈浩也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抬起头,红着眼睛对我喊:“对!都是因为你!你要是不那么虚荣,非要去弄什么头发,根本就不会有今天这些事!”
我看着眼前这对还在执迷不悟的母子,笑了。
发自内心的,觉得他们可怜又可笑。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的混乱。
是我的闺蜜小雅。
她一直站在我身后,看着这一切,此刻终于找到了最佳的登场时机。
她上前一步,走到人群最前面,对着那些还在录像的手机镜头,也对着那对愚蠢的母子,用最响亮、最清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张阿姨,陈浩,事到如今你们还搞不清楚吗?”
“我再说最后一遍,你们听好了!”
“苏晴这头漂亮的头发,是我,在我的理发店里,免费给她做的造型!一分钱都没花!”
她举起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正是她昨天发的朋友圈视频,视频里,我坐在椅子上,小雅正拿着卷发棒,我们俩还对着镜头开心地笑着。
“你们这对狗眼看人低的母子,自己儿子是个在外面骗钱的烂赌鬼都不知道,还有脸在这怪别人烫头发?”
“免费的……”
“一分钱没花……”
这个真相,像两记无形的、最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张桂芬和陈浩的脸上。
它比“出轨”更难堪,比“烂赌”更诛心。
因为它证明了,这场闹剧所有的一切,从最开始,就源于他们毫无根据的猜忌,源于他们深入骨髓的刻薄与算计。
张桂芬的嘴巴张了张,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张原本狰狞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最后只剩下呆滞和麻木。
陈浩则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彻底瘫软了下去。
周围的围观群众,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爆发出了一阵恍然大悟的、毫不掩饰的嘘声和嘲笑声。
“搞了半天,头发是免费的啊?”
“我的天,这家人也太奇葩了吧!”
“就因为这点破事,把人家姑娘说成那样?活该!”
我看着彻底傻掉的张桂芬,和了无生气的陈浩,心里再无波澜。
我走上前,在我妈的护送下,平静地对他们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你看,压垮你们的,从来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你们心里,那见不得别人好的一点点恶而已。”
说完,我不再回头。
我挽着我妈,在小雅和我爸的簇拥下,昂首挺胸地走出了这家婚纱店。
身后,是彻底的、毁灭性的混乱。
王莉莉和陈浩母子的金钱纠纷,他们一家人的债务问题,以及那些被传到网上、足以让他们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的视频……
那都将是他们自己的地狱。
而我,走出了那扇门,迎面而来的,是傍晚温暖的阳光。
我知道,我的人生,从这一刻起,新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