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怔地愣在原地,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无声无息。
林宝月面对着我,她的目光与我交汇在一起,眼中浮现出一抹恶意:“你爱我吗?沈墨。”
沈墨的手臂收紧,将她紧紧地嵌在怀里,像是抱着一生挚爱,他面红耳赤地说:“我爱你,林宝月,从始至终我爱的一直是你一个人,不曾变过。”
不曾变过,那我算什么!
我哈哈大笑,笑得肩膀都耸动了起来,可眼底却漫上了一层悲凉。
我曾以为沈墨会是我的救赎,但到头来居然是他伤我的最深。
沈墨听见声音,惊慌失措地转过身,他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直视我。
“月平!你怎么在这!”
我垂下眼眸,就看见他与林宝月的手十指相扣。
林宝月依偎在他身边,楚楚可怜,生怕我会伤害她。
我顿了约莫半分钟,才勉强压下哽咽但声音中还是带着一丝颤抖:“别叫我月平,你知道我讨厌这个名字。”
月平,祝愿宝月平安。
我像是为林宝月而生,身体,名字,都将不属于我。
我如沙漠中的一棵枯草,四周望去,举目无人。
5
“沈墨,我们分手吧!”
我不想再看见他们恶心的嘴脸,转身离开。
沈墨快步上前,一把拽住我的手腕,他神色不宁,微蹙的眉心,隐隐透着几分烦扰。
“我不同意分手。”
林宝月嘴角的笑意霎时没了,她似乎没想到沈墨会不同意,毕竟沈墨一直爱的是她啊!
我扭头看着他,瞳孔中透着丝丝怨恨:“沈墨,你觉得我还会和你在一起吗?你爱的不是我,你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我身上和林宝月一模一样的血。”
他像是接受不了,也可能是怕我和他分开,林宝月生病了就没有人再为她输血。
沈墨的脸色苍白如纸,他无力地辩解:“不,不是这样的。”
之前的冷静荡然无存,泪水胡乱滴落,我崩溃地大喊着:“说啊!你告诉我,你和我在一起不是为了这些!”
沈墨舔了舔干涩的唇,陷入了沉默。
他攥紧我的手渐渐放松。
我蜷了蜷手指,心中一颤,前所未有的酸楚与失落死死缠绕住我,让我寸步难行。
我挣开他的手,死死盯着他,刻薄地说:“沈墨,你真是令人作呕。”
他黯然地看着我,眼底闪过一抹痛色。
林宝月的生日宴,办得很是盛大,甜品师推来八层精致的蛋糕,朋友们送来各种各样的礼物。而林宝月穿着一身公主裙,上面镶嵌着价值不菲的钻石,可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脖颈处戴的红宝石项链。
如鸽子血般悬挂在她的胸口,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独具一格的璀璨光华。
那是林深送给她的,在此之前,我从没有看见过这条项链。
她众星捧月地站在中央。
所有我以前在乎的人,都含着笑意,一脸温柔地望着林宝月。
唯有我孤独地站在楼上,无人在意。
热闹的生日宴终将散去,我收拾着行李,离开了这个让我痛不欲生的家庭。
我在外面找了一份包吃包住的工作,是在餐厅当服务员。
虽然很累,但是我感觉很充实。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上大学的钱我也很快就能存起来。
“小平,十八号桌客人点名要你去服务。”
“知道了。”我把手上的油渍擦干净,有些疑惑,餐厅里有十几名服务员,怎么会点名让我服务。
“月平,你为什么跑到这儿来打工?”林宝月捂着鼻子,嫌弃道:“一身油烟味,臭死了。”
她身边坐着沈墨,看起来是在约会。
他们两人光鲜亮丽,郎才女貌。
沈墨穿着昂贵的西服,高高在上:“你快回家,不要在这里胡闹,林父林母他们都很担心你。”
担心什么,担心我跑了,不会给他们的宝贝女儿抽血吗?
我不想和他纠缠,翻了个白眼,冷淡道:“如果你们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等一下。”林宝月把身前的牛排倒在地上,汤汁洒落一地,溅在了她的高跟鞋上。
她微仰着下巴,趾高气昂地说:“现在有事了,我需要你把地上的牛排捡起来,顺便将我的鞋子擦干净。”
“毕竟我的鞋子很贵,你一个月的工资都赔不起。”
6
沈墨似是变了态度,他眉眼间冷了几分:“宝月,这是你的亲妹妹。”
“我才没有妹妹。我们林家只有我一个女儿,至于她,不过是我一个备用血包。”
林宝月指着我的鼻子,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花:“林月平,你就是个婊子,你的一切都是属于我,亲人,男人,都将围绕着我。”
“而你,一生都要笼罩在我的光环下。”
林宝月口不择言了起来,她双眼猩红,破口大骂,丝毫没有之前的高贵优雅。
沈墨紧皱着眉头,一脸错愕。
他没想到林宝月变得这么癫狂,我也没有想到。
林宝月在外人面前,一直维持着温柔善良的形象,可今天她像是突然装不下去了。
被林宝月这一闹,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有的还拿起手机录像。
经理很快跑过来,他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对我大声呵斥:“傻愣在这干什么!还不赶快把这位小姐的鞋擦干净。”
沈墨面色复杂,他侧过头沉默不语。
众人的目光又都聚焦在我身上,我模糊地感觉到他们对着我指指点点,这种似曾相识的目光,又让我回到了令人窒息的高中时代。
我浑身战栗,眼前一片薄雾。
“快点,你还想不想要工资了。”经理使劲推了我一把,我的腰被猛然撞在桌角上,疼痛瞬间袭来。
我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沈墨瞳孔深处暗藏着担心,他朝我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扶我起来。
袖角因为他的动作往上拉,露出了价值不菲的手表。
我别开眼,拿着纸巾麻木地擦着林宝月的鞋子。
林宝月低头俯视着我,脸上写满了不屑:“林月平你记住了,你就是个躲在下道的老鼠,永远不可能代替我。”
“是。”我卑微地弓着腰,想获得林宝月的原谅。
要是再任由她闹下去,我这个月的工资肯定要保不住了,甚至还可能面临着被辞退的风险。
腰上因为拉扯,不禁泛起了顿痛。
我咬紧牙关,又往下弯了几分。
“够了。”沈墨脸色阴沉,他扯着林宝月的手腕,大步离开。
见两人已经走,客人们不再关注着闹剧,又继续埋头吃着饭。
“月平,你来。”经理把我叫到休息室,含着歉意地说:“刚才是我对不住你,这个月还没到月底,但我会按着整个月的钱补发给你。”
“也算是给你的补偿。”
我无可奈何地鞠起了躬:“谢谢经理。”
7
我狼狈地拉着行李箱,独自一人走在马路上。
在桥边我停住了脚步,看着深不见底的河水,我脑中一片空白,竟然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几步。
背后一个陌生的声音叫住了我,“小姑娘,河水冰冷,等到夏天,天气暖和的时候,你再去。”
微风轻轻拂过,衣摆随风飘动,我的神志在这一刻清醒了过来。
叫住我的是一位饱经沧桑的奶奶,她用布满皱纹的手覆盖住我冰凉的手。
“孩子,跟着我走吧!我的小卖铺正好缺个人。”
我看着她慈爱的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就这样,我有了一个住处,有了一个温暖的家。
奶奶的小卖铺不大,仅仅需要她一个人便够了,但奶奶说:“我老眼昏花了,什么东西都看不清,就缺一个聪明能干的年轻人。”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我聪明,我踢了踢沙子,羞红了脸。
奶奶自己一个人住,楼下是小卖铺,楼上是她的住处。
窄小的屋子被她用布隔成了两个小房间,摆放着两张床。
屋内的家具很破旧,但上面却没有一丝灰尘,显然是每天都要打扫。
日子过得虽贫苦,但奶奶对我很疼爱,我时常想上天是不是看没有人来爱我,所以特意派奶奶来弥补我。
生活步入了正轨,我也存够了一年的学费,剩下的生活费我可以靠兼职来挣。
手机“叮铃铃,叮铃铃。”响起来
是我妈的电话,可她许久没有给我打过电话。
我犹犹豫豫地还是接通了。
“月平,你快回来,你姐姐生病了。”我妈带着哭腔,着急地说着。
我就知道,她又是为林宝月而来。
“关我什么事,等林宝月死的时候我再回去。”我挂断电话,把他们一家通通拉黑。
我好不容易过上平静的生活,他们休想再把我拉进泥潭。
晚上,我在小卖铺的桌子上正看着书,一个人掀开门帘走进来。
我眼睛盯在书上,没有抬头:“要买点什么!”
“和我回去,宝月她的骨髓中查到有淋巴细胞。”林深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的,像是几天没有睡觉。
我合上书,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哦!那真是太好了,这可是我今年听到过最好的消息。”
“林月平。”林深赤红着双眼,怒吼道:“我再说一遍,跟我回去。”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去送死的。”我恨恨地瞪着他:“请你离开,这里不欢迎你。”
“这儿住的是个老太太吧!”林深眸底晦暗不明,冷得渗人:“她有一个儿子欠了一屁股债,你不想她那么大的年纪,还要被赶出来,等死吧!”
我骤地直起身,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恨不得生吃了他。
“林深,你要敢这么做,我便与你们林家,同归于尽。”
“你也姓林。”他放柔了语气:“仅这一次,之后我会给你一大笔钱,永远不来找你。”
我无力地松开手,是啊!我姓林,我一辈子都逃不开我的命运:“说吧!干什么?”
[抽骨髓。]
我浑身一震,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今天才发现你压根就不是个人,而是个畜生。”
8
林宝月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我妈坐在病床边,抚摸着她的头,“我的宝月,很快就不疼了。”
我爸在一旁,削着苹果哄道:“宝月看,小兔子。”
我跟在林深的后面,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温馨的时刻。
“手术什么时候开始!”我打断他们的对话,对林深询问道。
我妈紧张地大喊:“明天早上。”
像是生怕我跑了,她又再在后面紧跟一句:“月平,我给你安排好了,你就住在隔壁病房。”
“可以,我愿意给林宝月骨髓,但我只有一个要求。”我目光锐利,决绝道:“我要和你们断绝父母关系。”
他们顿时变了脸色,林深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我。
林宝月扬着唇,无声地笑着。
我妈连连摆手,结结巴巴地说:“不,不行,你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是我的女儿啊!”
“可你从来没有把我当做你的女儿。”我语气毫无波澜:“你生我也是为了林宝月。”
“妈妈说的是气话呀!妈妈不同意。”她悲伤地捂脸抽泣着,因保养得当,她的手比我的手还要白皙光滑。
对于她的伤心我视若无睹:“那你就等着林宝月的尸体吧!”
抽泣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我爸抹了一把脸,无奈地说:“我们同意,等你好了,我们便去办手续。”
内心已经被伤过太多次了,所以这次被抛弃便显得微不足道。
我撞开林深的肩膀,大步走了。
第二天早上,我如林宝月一样躺在床上,我望向窗外,已是初春,树枝上生机勃勃地萌发出嫩绿的枝丫,寒冷的冬天并没有伤害它。
相信过不了多久,它就会绽放出漂亮的鲜花。
“别怕,这次手术由我来进行。”林琛干巴巴地安慰着我。
林深虽然为人不怎么样,但医术确实没得说。
他因为林宝月,小时候便对医学感兴趣,长大后更是硕士毕业顺利地进入医院当医生。
“哥,你来。”林宝月见不得林深和我说话,她娇嗔地把林深喊过去,窃窃私语。
十点手术准时开始。
林琛负责林宝月那边的情况,另一个医生则对着我抽骨髓。
我痛得四肢痉挛,整个人犹如被撕成了两半,我喘着粗气,大声嘶吼着。
无法抑制的疼痛,席卷了我全部的思维,我满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好疼。”
整个病房里,回荡着我凄惨的声音。
温热的液体一刹那涌出,我已经分不清是什么了。
“林医生,病人大出血。”
我的五官渐渐钝化了,迷迷糊糊间我看见林深满头大汗,他目光中尽是害怕,唇瓣不自觉地颤动着。
“月平坚持住,等你好了,我什么都答应你。”
我的喉咙几乎嘶哑到无法出声,但仍然竭尽全力地说出最后两句话:“我死后不要把我埋进林家的坟里,帮我照顾好奶奶。”
我死死拽着他的衣角,双眼猩红:“林深,答应我,不然我死不瞑目。”
他微微张着嘴,眼泪颗颗滑落,林深反手握着我的手,断断续续道:“我答应你,妹妹我答应你。”
十一点二十分,林月平宣告死亡。
好可惜,我还没有机会看见窗外的树枝开的是什么花呢!
9
再次睁眼,四周一片纯白,我挠了挠头有些不解,难道我没死吗?
我左右瞅了瞅,看见了林深。
他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身上的衣服沾满了大块的血迹,双手更是鲜血淋漓。
“喂!林深。”见他不搭理我,我生气地走过去踢他一脚:“你耳朵聋了,听不见我说话吗?”
林深还是毫无反应,有些不对劲。
我眼睛一瞟,看见了玻璃门上倒映着林深的影子,独独没有我。
我呆呆地愣在这,失魂落魄。
“林深,宝月呢!”爸妈急匆匆跑来,质问着他。
“在病床上,今天晚上就可以醒过来。”林深目光呆滞,宛如枯井般毫无生机。
他们互相搀扶着,庆幸地喃喃着:“那就好!那就好。”
“林月平,在手术台上大出血去世了。”
林深毫无征兆地突然开口,他抬起头,我才看见他脸上布满了斑驳的泪痕,衣领也被浸湿了。
“深儿,我知道你不喜欢月平,但你也不能咒自己的妹妹啊!”我妈紧紧掐着我爸的手臂,她的手指因为用力过猛,指尖微微外翻。
“她的遗体在里面。”
他们当场怔住,过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
我爸额头上青筋暴起,他重重跪在地上,与林深齐平:“你不是说这是个小手术吗?不会出事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林深淡漠的眼眸里翻滚着哀求:“是我错了,是我对不起月平。”
我妈跌跌撞撞地进了手术室,我随着她一起走进去。
我的尸体摆放在最中间,上面盖着一层白布。
她颤颤巍巍地掀开白布的一个角,映入眼帘的便是我没有血色的脸,与之形成对比的是我的下半身。
红色的鲜血在我身下绽放,如一朵艳丽的花儿。
血液还在顺着床沿继续往下滴落,“啪嗒。”一声,滴在了我妈的脚上。
白色的鞋子上,多了一块污渍,显得格格不入,我盯着它怅然若失。
她伏在我的身上,嚎啕大哭:“对不起,是妈妈害了你。”
“妈妈知道错了,我的月平,你原谅我。”
“我的月平。”曾经我做梦都希望她这么喊我,可如今我内心没有丝毫波澜。
“妈妈要带你回家。”她使尽全力想推着我的病床,离开这个地方。
却被林深阻止:“月平最后的遗言,是要和你们断绝关系。”
我妈定定地看着他,艰难地开口:“不行,她是我的女儿,她要和我在一起。”
“妈,你清醒一点,还是你答应月平的。”林深绝望地大喊着,试图唤醒她。
我妈撕心裂肺地大喊:“滚,你给我滚出去,是你!是你亲手杀了你妹妹。”她把包猛地砸向林深。
他身子一抖,默然地站在那,不躲不闪。
坚硬的链条砸在他的额头,鲜血喷出。
林深语气沉重道:“你们必须把协议书签了,不然月平到死都不安宁。”
“滚。”
10
尖锐的声音很是刺耳,我捂着耳朵向外面走。
门外烟雾缭绕,我爸瘫坐在地上,身边一堆烟头,他抖着手把烟递进自己嘴里,可能是抽得太多,没一会他捂着胸口剧烈咳嗽。
我平静地挥了挥眼前的烟,它们纹丝不动,我这才想起来我已经死了。
我越过他,向前方走去,现在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奶奶,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在家怎么样。
背后传来压抑的哭声,我脚步没有停顿,一如既往地向前走。
但我走了不到一百米,便被下了咒般越走越沉,直到双腿僵硬,再也走不动一步。
没有办法,我只好又灰溜溜地回去了。
争吵还在持续,我妈开始上手殴打林深。
“你活生生地把平儿害死了,你怎么不去跟着死。”她发泄着所有怨恨:“我的平儿孤零零的一个人,她肯定很害怕,她会被欺负的。”
林深就跟死了的一样,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任我妈撒气。
我爸像是看不见似的,他一根根抽着烟,快把肺咳出来了也不停止。
我看着他们演的闹剧,顿感无趣。
我活着的时候,他们对我百般嫌弃,如今我死后,他们又在互相推卸责任。
无聊至极。
我妈的声音仿佛要刺破天际,我跑到隔壁林宝月的病房。
霎时安静了下来。
我目光一闪看向林宝月柔弱的面孔,心中突然生出了复杂的情绪,我缓缓向她走去。
林宝月不知梦到了什么,她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容,单纯的模样一看就是在家中备受宠爱。
我静静站在她床边,心头强烈的恨意涌上,这种恨意如海啸般席卷而来,有种深入骨髓的冷,一寸寸凝结我全身的血液。
我受不住这漫长的煎熬,伸出了双手,轻轻放在林宝月的脖子上。
温热的触感,让我的手不禁一颤,我能触碰到她。
我慢慢收紧双手,林宝月脸色开始充血,她五官扭曲地地扣着我的手。
心电监护仪发出了“滴滴---”的长响。
我陡然松开手,医生护士们大批涌入,他们尽全力地抢救林宝月。
我抿着唇,放弃了。
放过林宝月并不是我在心软,而是怕她脏了我的黄泉路。
不过奇怪,这边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爸妈他们怎么没来。
他们好像遗忘了林宝月,一连几天都没有来看她。
林宝月给他们打电话,他们也是冷冷敷衍。
她貌似察觉到这种变化,脾气日渐变得暴躁。
今天又为一点小事,对着护士破口大骂。
我揉了揉眉头,想一巴掌扇死林宝月。
但没办法,在爸妈走后,我才发现我只能跟着林宝月,不能离她太远,要不然我早跑了。
“宝月,你怎么样了。”沈墨抱着一束花走进来。
林宝月眼眶一红:“不好,一点都不好,爸妈和哥哥他们一点也不关心我,他们只在乎林月平这个贱人。”
沈墨眼底带着一丝诧异:“这和林月平有什么关系!”
“林月平死了。”她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死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也太当回事了。”
花束掉在地上,花瓣四处飘落。
沈墨断断续续地问:“你说什么?”
11
林宝月手里拽着一把头发,她扭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沈墨:“我说林月平死了,尸体都已经变成骨灰了。”
她观察着沈墨,歪了歪头,唇角勾起了诡异的笑容:“你爱上了那个贱人,你是不是忘了你做的那些事了。”
沈墨以前望向林宝月的眼神都是充满爱意的,但现在他的眼神阴冷。
林宝月怀念地说:“我无非是你面前说了她几句坏话,你就迫不及待地为我出头,找了一群人来霸凌他。”
闻言我忽然打了个寒颤,浑身冰冷,原来这些全是沈墨做的,散播我欺负林宝月的谣言,指使别人来欺负我。
然后他再以一副救世主的样子来拯救我,我当时还傻傻地以为他是真的爱我。
真是可笑。
沈墨喉间发出低吼:“闭嘴。”
林宝月丝毫不惧,她梗着脖子道:“呵!我告诉你林月平她是怎么死的。”
“她被逼着把骨髓移植给我,比手臂还长的针扎进她的后背,她在手术台上痛苦地呻吟,可没有人搭理她,最后她只能凄惨地在手术台上大出血死了,那血多的可以把衣服床单全部染湿。”
“我让你闭嘴。”沈墨暴怒地一脚踹在林宝月的肚子上。
这一脚力气极大,林宝月在地上将近滑了两米才停下。
她往地上吐了一口血,继续仰起脸挑衅:“呵!林月平到死都恨着你。”
沈墨怒极反笑,他抓起林宝月的头发一下一下地往地下砸。
林宝月的额头顷刻间流出了血,她眯着眼睛求饶,可沈墨没有放过她。
直到她疼晕过去,沈墨才嫌恶地松开手,摔门离去。
她躺在冰冷地上,白天她对护士的辱骂,导致现在并没有人将她扶在床上。
三个月后,林宝月出院了。
爸妈和林深正好在家,他们桌上放着一份协议,气氛僵持着。
林宝月气鼓鼓地闯进来:“爸妈你们为什么不来看我!连哥哥……”
话还没说完,便被我妈打断,她对林宝月呵斥道:“你妹妹死了,你一点都不在意吗?”
“她死了活该,关我什么事。”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瞬间勃然变色。
“啪。”林深一巴掌打在林宝月脸上,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他目光暗沉:“我后悔了,我不该为了你逼死月平。”
林宝捂着脸,憎恨地看着他。
林深晃了晃身体,歪倒在沙发上,低声呜咽着:“你们必须把断绝关系的协议书签上,这是你们答应她的,也是我答应她的,我不能让月平觉得我言而不信。”
爸妈沉默地拿起笔,抖着手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仿佛一刹那老了十几岁。
12
我死后,我爸和林深一如既往地在医院上班,我妈和林宝月窝在家里。
看起来很正常,又好像没有。
深夜,我妈蓬头垢面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大家被吵醒,都来到了客厅。
我妈像是梦游般,怀里抱着我的旧衣服,嘴里反复念叨着:“我的月平,妈妈知道错了,你不要走那么快,等一下妈妈,我很快就去找你。”
众人被吓得瞪大眼睛,不敢动弹。
最后是林深小心翼翼地扶着我妈,回了房间。
那晚之后,我爸和林深一有时间就守在我妈身边,林宝月则天天待在卧室里不出来。
我以为最先出事的是我妈,但没想到是林深。
他在给病人做手术时,病人大出血,本应该立刻展开急救,但林深只傻傻地看向他,置之不理。
病人死亡后,他的家人将林深告入法庭。
我跟着林宝月坐在旁听席上,谁也没想到的是,林深藏了一把手术刀,他在法庭上割颈而亡。
血液喷洒了一地。
死的时候,他充满歉意地看向我,嘴巴张张合合,只道出了一句:“平儿,原谅哥哥。”
我妈承受不住,当场昏迷了过去。
严肃的法庭变得一团糟,我坐在椅子上淡然自若。
我妈醒后,开始疯疯癫癫,她认不清所有人,唯独记得我的名字。
我爸一夜白头,可日子还要继续,他将我妈送进了精神病院,在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
他要是拨打急救电话还可以抢救过来,然而他没有。
短短几日,整个林家只剩下了林宝月一个人,林深的葬礼还没办,就要操持我爸的葬礼。
与此同时林家的家产还在被瓜分。
林宝月忙得不可开交,身体也在日渐消瘦,在她身上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嚣张跋扈了。
葬礼办完后,她又要忙着林家的产业,可关于公司她是一窍不通。
眼看林家的公司要更改成别人家的了,连名下的房子和车子也要被收回了。
林宝月再也坐不住了,她找到沈墨跪在地上,苦苦乞求道:“你救救林家好不好?妹妹也不希望林家的公司成为别人的啊!”
这是林宝月第一次下跪,也是第一次求人,她弯着腰卑躬屈膝。
“你们林家罪有应得,这一切都是报应。”沈墨眸色无光,神情看不出一丝端倪。
林宝月闷笑一声,不疾不徐地直起身,她轻轻拍去膝盖上的灰尘:“我们的报应已经到了,那沈墨你的报应呢!”
公司改为姓王,房和车被收走了,林宝月租了个地下室每天浑浑噩噩地度日。
“沈家的独子沈墨于三月十四日在家中自杀而亡,具体原因不明。”
电视里播放着新闻。
林宝月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从眼角滑过,她抓了一把安眠药塞进嘴巴里,脸色慢慢变得青紫。
三月十四日是沈墨和我初见的日子。
我轻叹了一口气,释然了。
魂魄变得透明,缓缓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