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朦胧地看着那极其熟悉的白色天花板,以及鼻腔里弥漫的消毒水味,陆炤就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了。
居然又进医院了啊。
穿过来之后她进医院的次数比前二十几年加起来都还要多了。
“阿炤,你终于醒了!”
耳边响起夏知非惊喜的声音,她偏过头,才发现夏知非坐在自己床头,被林郁搀扶着,泣不成声地捂着脸小声啜泣着。
陆炤微皱起眉,想要伸手去触碰她的脸,才发现自己的手根本就颤抖得抬不起来。
再一看那光明正大地站在大小姐身边的林郁,虽然表情依旧淡淡,不过动作倒是很快,见她清醒过来,便直接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又蹲下身小声安慰起夏知非来。
陆炤:你能不能不要当我不存在?
好在大小姐良心满满,暂且没有理会她,只是红着眼紧紧抓起陆炤的手问:“阿炤,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现在也说不了话呀。
陆炤有些无奈,只能轻轻地回握了一下她的手来告知对方自己的状态。
看着夏知非那眼眸含泪的模样,她就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说好的眼代替原身好好保护她,可是每次都让人家替自己担心,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没过一会儿,数名医生便鱼贯而入,客气地先将她俩请出病房,才开始了一系列的检查。
“还有一点氮气中毒后遗症,没有别的问题了。”最后,年迈的老年女医生擦了擦头上的汗,将听诊器挂在了自己脖子上,总结陈词道。
诶?
陆炤虽然没法说话,但还没有失忆,她记得自己再沉入池塘以前,后背明明被炸弹轰了个正着,而且当时她还掉进了池塘沉底。
按理说,应该现在人都已经没了才对。
是谁在后来救了她?
她吃力地用手拍着床,成功地将还在给护士叮嘱该如何照顾自己的老医生给吸引了过来。
“陆队长你不用担心,”对方以为她是担心这里的安全问题,颤颤悠悠地走过去安抚她,“这一层都是灵管局专属病房,外面也都有特派员守着,绝对不会有事的。”
陆炤心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努力地张口:“司…司……”
她的声音太过嘶哑,加上刚刚醒来,还没有来得及润嗓,所以半天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老医生隐藏在口罩底下的脸上的皱纹都快能夹蚊子了,辨认了半天,也没听出来她想问什么。
“司灵没事,”夏知非突然推门而入,上前握紧了她的手,目光虽然依旧焦灼,但在看到陆炤此刻的状态之后,也多了几分安心,“放心,你将她保护得很好。”
是吗…那就好了。
陆炤释然一笑,握住她手的力道也逐渐松弛下来。
“好,陆队长,请你此刻放松心神,让我们检查一下你的身体状况……”
随着老医生轻柔的话语引导,夏知非也渐渐松开了她的手,在林郁的陪伴下走出病房。
刚一关上门,大小姐那在眼眶里打转了好久的泪珠终于禁不止夺眶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小非…”林郁站在她身边,有些无措地伸手,在空中犹豫了一阵,才轻轻抚上她的脊背,“没事的,陆炤已经脱离危险了。”
夏知非转过身伏在她胸前,死死咬着唇,尽量让自己不哭出声。
虽然软玉入怀,但此刻的林郁显然没有开心的情绪,只能不停地低声安抚着她,同时还不住地往病房的方向瞟。
不知过了多久,夏知非才抽泣着勉强只住眼泪,接过林郁递来的纸巾擦了擦眼睛,才通红着眼低垂下头。
这些年来,她见过陆炤太多次的受伤了。
可以说,在整个灵管局,跑医院跑得最勤的,就是陆炤,几乎每次出完任务,身上都会带着不同的伤。
她曾经劝过,也让陆炤多注意自己的安全,可是对方总是浅笑着拒绝。
“不可以,如果连我都畏首畏尾,那就更没有办法保护站在我身后的你们了。”
想到这里,她只觉得鼻头再度酸涩起来,眼看着眼泪即将再次下坠,又赶忙用纸巾擦了又擦。
“阿炤她的保护欲很强,”她声音微颤地开口,“可能是以前的经历,让她总是习惯先保护身边的人,我劝不了她,只能看着她一次又一次地为了保护我们受伤……”
作为一向的被保护者,她又何尝希望看到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不停地在死亡边缘徘徊?
劝了无数次都无果之后,她只能学会好好保护自己,陆炤让她别亲上前线,她就不去,陆炤天天在生活里管着她,她就任由对方管着。
只要能让她安心,只要能让她少一分危险,夏知非什么都愿意。
可陆炤还是倒下了。
她救不了她,只能看着她从生死边缘挺过来,自己却无能为力。
“林郁,”她的泪水哗再度落了下来,但一点声音也没有,喉咙里仿佛堵了什么酸涩的硬块,连抽泣的声音都发不出来,“我该怎么帮她?我不想她再这样下去了……”
感受着怀中人那决堤的泪水和悲伤,林郁眼眸微颤,情不自禁地想要抱紧她,可手在即将环住对方时又莫名一顿。
她回头看了眼还没有丝毫动静的病房,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心中担忧在脸上终于显露出了冰山一角。
末了,她才轻轻推开夏知非,转而抓紧她的肩,俯下身和她平视:“小非,如果你实在担心她,想要为她做些什么,那就和她站在一起吧。”
夏知非一怔。
“只有和她并肩作战,才能更好的保护她,不是吗?”林郁眼底微红,说这句话的时候连声音都在颤抖。
平心而论,她不愿意夏知非去面对那些危险,但是她很清楚,要解开心上人的焦虑,只有这个方法了。
而与此同时,迟迟没有打开的病房终于开了,老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微笑着摘下口罩,冲她们道:“病人已经脱离了危险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