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绝对再生”到来的第四天,陆炤发了场高烧。
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所有人都很匪夷所思,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位在灵族之中威名赫赫的女人体质有多强,别说是最普通的感冒发烧,就是连受到致命伤,也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
一时间,灵管局,或者其他势力的人都开始明里暗里地调查,可得到的结果却是陆炤确实病了,高烧不断,就连灵管局送来医疗仓也不顶用。
夏知非暂停了工作,留在家里专心照顾她,一队的其他人也轮流前来看护。
只是这件事并没有在现在的永灵市里产生太大的波动,所有人都在找“绝对再生”,私底下的争斗也不知发生过多少次,就连一无所知的普通群众也能隐隐嗅到空气中日渐紧张的氛围。
“她是深夜去看望了父母,心情不好才会产生这样,”夏知非一边细心地替床上昏睡着的陆炤擦着手,一边跟身后的人解释,“田部长,你别逼她了。”
田牧擦着额上的汗水,急得在原地团团转:“我知道你是关心她,但是现在局里人手严重不足,本来还算安分的一些本地灵族没了陆炤的威慑,也在那些外来者的引诱下开始蠢蠢欲动,我们需要她赶紧醒来。”
夏知非不准痕迹地蹙了下眉,转身看向他:“那好,如果田部长可以将阿炤唤醒,你让她去做什么都可以,但现在是她自己不愿意清醒,并非外力就可以唤醒她。”
“那到底怎样才能让她醒过来!”
“或许让她最重要的人来,可能有用。”
田牧死死地锁着眉:“最重要的人?难道你不是吗?还是说,非要让司灵或者段月来?”
夏知非施施然起身,替陆炤将手放回被子,镇定道:“我们之前就已经告诉过你,司灵不是叛徒,但是当时您为了稳定大局,并没有对外公布这一点。还有小月,审批已经卡住将近一周了吧?您是真的不准备放人吗?”
“司灵的一切简历都是造假!你要我和总策室那边怎么相信她?”田牧按耐不住心里的急切,声音不由大了一些,“还有段月,她可是S级天赋的孩子,是我们未来的希望!”
“明白了,”夏知非淡然点头,走到门口拉开了卧室门,“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留田部长了。至于阿炤,按照医生的说法,她可能过几分钟就会醒,也可能一直这样沉睡下去,您也就不必再等了。”
田牧被她刺得呼吸一滞,回头看了眼那个还躺在病床上的人,脸皮抖了一下,才毅然转身离开,“这两件事我会想办法,你好好照顾她!”
夏知非脸上勾起一丝笑容,目送着他离开自己的家,这才回到床边,脸上的笑意很快被担忧取代。
“炤炤,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
一声叹息悠悠响起,她站起身,看向厕所里那个闪动的身影,朝对方微微颔首,便主动退出了房间。
厕所门开,司灵从里面缓缓出来,转眸看向床上那人,眼色深沉。
虽然陆炤嘴上不说,但是世界上没有人能比司灵更明白她了。
她轻手轻脚地上前,抬手抚摸上那烫得吓人的额头,又是一声叹息。
“炤炤,我知道你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不管嘴上说的多么的风轻云淡,脸上的表情多么的平静,我知道的,你不是那种可以轻易放过自己的人。”
司灵半跪在地上,用力握紧了她的手,声音忽地哽咽起来,“但我只求你可以挺过来。这些年我游历世界,看过了太多的美景,我想让你也看看,看这个世界还有很多都美好在等着你。如果你看腻了,我就陪你去另一个世界,只有你想,哪里都可以。”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第几次见陆炤这样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了,不管是上上辈子,还是上辈子,她看到过无数次类似的场景。
每一次都是陆炤不肯放过她自己,她抓着心里的那点劲不愿意松手,将一切烂在心里,等待着这些旧事发酵升腾,然后找一个悄无声息的方式和这个世界告别。
司灵已经说不清楚她到底是爱这个顾念着旧情的陆炤,还是恨那个只念旧情不念她的陆炤,总之她看着陆炤一次一次地长大,一次一次地迈向死亡,她又一次一次地救。
“炤炤,我不是真正的神明,但是有时候,我宁愿想要像世人想象中的神明一样,无情无念,没有一点烦恼。”
她埋下头,瘦弱的肩膀随着小声的啜泣而不断抖动着。
司灵永远也无法忘记,当她降落人间时,那个第一个将她从深坑里刨出来,尽管因为满手满脸的泥害怕被父母责问而哭泣,却还不忘问她被埋在地里会不会痛的小女孩。
那时的她尚且不会地球上的语言,只是一知半解地歪头望着她,然后生生记住女孩嘴里重复的那个字。
炤,光也。
炽热明媚,如太阳一样,让人心向往之,却因为那层包裹在烈阳之外的温柔,让人从来不会因她而受伤,只会让她本身受到反噬。 那个她心爱的女孩子,从小到大都是个温柔的人。
而她如同坠落人间一般,深深陷入了这样的温柔,再也无法自拔。
神明只有高高在上,无情无爱的时候才能称作神明,她早就不是了。
头顶传来一阵微弱的温暖,司灵身体一颤,猛地抬起头,才发现陆炤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即使手指只能微微移动,也坚持着抚上了自己的头。
“你醒了!”
她惊喜地站起身,见陆炤嘴唇颤动,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便赶紧凑过去,将耳朵贴近,那低如蚊吟的声音才传入她的耳中:
“说好的…去看风景,我和你一起。”
泪水夺眶而出的同时,司灵激动得又哭又笑,疼惜地抱紧了她。
那一刻,堕落世间,在世上徘徊已久的神明终于迎来了她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