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周白萱才走上前半跪在床边。
赵曜猛地抓住她的手，试图让她起来，“别跪，坐下来。”
周白萱却摇摇头，她很久没有好好看过赵曜了，只有这样才能将赵曜的样子深深记在心上。
周白萱没有怪过赵曜当初的选择。
他们身后都站着那么多人，没有跟先帝抗衡的能力。
赵曜接受先帝赐婚对当时的他们来说是最好的安排。
皇权之下，又有谁敢对皇权说不呢？
那死的不仅仅是他们，还有九族。
她和赵曜都做不到拿那么多人的性命去赌。
以前她跟赵曜两情相悦，最亲近的接触也只是隔着距离交谈几句，或是偶尔视线碰撞的无声交流，从未有过逾矩的行为。
此时此刻，是周白萱离赵曜最近的时候。
她颤颤伸出手抚上那时时来她梦中的容颜。
赵曜轻轻贴上去，闭上眼睛贪婪感受着周白萱的温度。
宫殿里静得只能听见两人浅浅的呼吸声，周白萱的指尖划过赵曜消瘦的脸颊，停在他紧蹙的眉峰上，轻轻揉了揉，想抚平他眉宇间所有的愁绪。
赵曜倏地睁开眼，盯着周白萱：“阿萱，这几年在北境可还好？”
没有动人情话，他的思念全都在这短短一句话里。
周白萱的眼眶泛红，极力压着涌上来的眼泪，不让它掉下来。
可她的眼泪就像她对赵曜情意一样，根本克制不住，就这么一颗颗掉下来，滴在赵曜的手背上，烫得他心尖一颤。
周白萱哽咽得连话都说不出，只能点头回应赵曜。
“学生有没有为难你？”赵曜又问，他所有关心都藏在这些看上去无关紧要的日常询问里。
周白萱摇头。
她真的很难受。
她想象过很多遍赵曜的样子，可都不及亲眼所见来得让她震惊。
赵曜的身子已经破败到这程度，仿佛只要别人轻轻用力，就能断了他的生机。
可当年的赵曜也是能文能武、是一众皇子里极其出众的存在。
先帝对赵曜太残酷了。
赵曜只是没有机会上战场打仗而已，哪里比不上赵晖这个暴戾凶残的大皇子？
就因为赵晖占了个“长”，赵曜连跟他对比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赵氏列祖列宗真的泉下有知，会不会也替赵曜不平？
赵曜伸手去擦拭周白萱脸上的眼泪，极尽温柔说道：“阿萱，不要难过，能撑到今天都是赚回来的。
要说我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辜负了你，对不起，以后遇到心仪的男子，也要勇敢踏出那一步。
阿萱，我希望你余生都是幸福快乐的，如果有下辈子，你就不要再遇上我了。
那样的话，不会有人辜负你真心，也不会有人耽误你一生。”
周白萱听不下去，猛地捂住他的嘴，泪如雨下，“你不要说了。”
赵曜深深望着她，是爱恋也是不舍。
他知道北境环境不好，天寒地冻的，她还要扛着那么多的压力去创办第一所女子学堂。
她不能行差踏错，也不能让星火学堂出任何事。
否则那都将成为别人攻击她的把柄，甚至是阻拦其他人创办女子学堂的理由。
赵曜轻轻拿开周白萱的手，沙哑的声音带着坚定：“阿萱，你扛着女子学堂的重任，是无数渴望读书识字的女子的光。
我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唯一的心愿就是看到你平安顺遂。
我也希望星火学堂能在大梁如星星之火，燎烧桎梏女子的囚笼，让更多女子有机会走出深闺，看看这广阔的天地。
你永远不是一个人，不管是我还是阿星又或者荣阳，永远在你身后。
你要替我，也替那些没能走出困境的女子看看大梁秀丽的万里河山，永远不要被任何事束缚。”
周白萱用力点点头，哽咽道：“我会的！”
赵曜轻笑着握住她的手。
他真的好舍不得这个姑娘啊。
可他即便身为帝王，也有很多无能为力的事。
他不希望自己会成为禁锢周白萱的牢笼，他希望世上没有了他之后，周白萱还能幸福。
“你不要说话了，好好躺着，让我看看你好不好？”周白萱很努力才说出这么长一句话。
赵曜点点头，静静望着周白萱，没再说话。
原本准备进来的章彩萍看到这一幕，也不禁有些鼻子发酸。
周白萱回来了，真好，那样赵曜就没什么遗憾了。
章彩萍比任何人都清楚赵曜有多喜欢周白萱。
他画了很多周白萱的画像，最后又怕被人知道周白萱对他的重要，全都烧掉。
很多时候，章彩萍都替赵曜感到无奈。
荣阳公主瞧见章彩萍，便悄悄退了出来，拉着章彩萍到了外面。
“皇兄的身体……”剩下几个字，荣阳公主却怎么都问不出口。
章彩萍叹了口气，沉重地摇摇头，“公主好好陪陪皇上吧，他一直都挂念着公主。”
荣阳公主仰头强忍着眼泪，“彩萍，谢谢你，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皇上更辛苦。”章彩萍说，她就是专门给赵曜治病，又不用讨好其他人，在宫中的日子其实挺逍遥的。
“那你能不能跟我说说，现在京城什么情况？”
“这些公主问皇上比较好，我不太关注这些。”
章彩萍尽力避免接触这些事。
她心里只有医术，对于权势争斗真不感兴趣。
当初她连章家的人都斗不过，哪里就会因为跟着沈映星学过医术就变得厉害呢？
能提升的也只有医术，以及如何自保而已，跟人斗，还是省省吧。
不过章彩萍还是将很多人以为她是赵曜女人这件事坦然告知荣阳公主。
避免有人利用这件事的信息差来算计荣阳公主。
荣阳公主看着坦坦荡荡的章彩萍，不禁感叹沈映星的厉害。
只要是跟在沈映星身边的姑娘，好像都会无视儿女情长，眼里只有如何让自己变得更厉害。
冯桑宁如此，谭楚楚一样，章彩萍也是。
冯桑宁虽然成亲了，但她并没有选择作为贤内助退居后宅。
成亲前是军师，成亲后依旧是军师。
她们都变得出色又耀眼，在男人掌权的王朝里，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