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并没有向箖以为的那么荒芜。
里面不算很大，建着一纵一横两排水泥房子。
屋檐下挂着几盏带灯罩的灯，灯光照出有限的距离。
手电一打，看到地面铺着湿滑黏腻的青苔，路面上有一些正在腐烂的叶子。
树木非常高大茂密，的确疏于管理，遮天蔽日的在头顶笼着。
但是看起来杂草并不多，否则这里可能真的是蛇虫遍布了。
吸入一股潮湿而带着腐烂气息的空气。
里面有正在看守的人。
向箖步子迈得小心，向海如在悉心照料她一般紧紧扶着她。
在经过一间水泥房子时，向箖转头看去。
一扇窗子后面站着一个人。
隔着钢筋栅栏，那人跟他们打招呼道：“海哥，大小姐。”
向箖的脚步顿了下。
没有想到郑疆被关在这里。
郑疆：“海哥，大小姐现在，最好不要经受什么刺激。”
但他的这句好心忠告，却被向海无视掉了。
向海继续带着向箖向前走去。
向箖知道她将会看见谁，可她不知道她会看见什么。
时云州在向海这里的待遇绝不可能好。
可她又不敢想象会坏到什么程度。
几个看守的人纷纷叫“海哥”。
他们打开一扇泛着腐朽气味的铁门，在将要抬脚迈进去时，向箖因抵触或者抗拒，而停滞了一瞬。
是一间空房子，有向下的台阶。
由下而上，像有风灌上来。
裹着更加浓重的潮湿和铁锈的味道。
台阶又陡又窄，对于向箖这个快足月的孕妇是个挑战。
向海倒是颇殷勤的照顾着她。
走到下面，又是一间房。
亮着灯，还摆着竹制沙发和椅子等。
只是一面墙上有一道窄长的窗口，还有很多孔洞。
向海冲向箖嘘了一声，就走向那面墙。
向箖跟着走过去，透过那长条窗口，看到下面还有一层。
时云州就被关在更下面一层的地方。
里面非常昏暗，只一盏挂得很高的昏黄的壁灯。
向箖只能看到时云州坐在地上，靠着正对着这边的那道墙。
看不到他情况到底怎样，只感觉脸色苍白。
半空悬挂着两根很粗的铁链，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他应该是察觉到有人来，正仰起头，朝上面看过来。
向箖不由得退了一步，旁边的向海突然塞过来一把弩似的发射装备。
向海：“玩一下？”
说着他自己的那把装置已经对准孔洞，并冲时云州发射出去。
一枚闪着冷光的箭头就这样破空扎进时云州的身体。
正打进他左侧肩上。
而时云州对此似乎反应不大，只是闷了一声，朝左肩处看了看。
他可能是状态很不好，所以反应不怎么灵敏。
也可能是已经习以为常，还笑了下，扬声道：“向总来了？”
嗓音有些嘶哑，声音在空荡的空间里形成回声。
而向箖这边，自她看见时云州的那一刻，就像被什么狠狠掐住了喉咙。
声音像被狠狠封住。
所有情绪像被狠狠封住。
却在向海冲时云州发射箭头的那一刻，毫无犹豫地接过装置，并把箭头对准向海。
而向海的手下们，则纷纷拿出武器，指向向箖。
向海看过来：“我的傻妹妹，别说这东西杀不死我，就算能杀死我，我一换四，不亏。”
向箖：“是吗？你要因为这个东西就杀死我吗？”
向箖现在可能应该表现出愤怒，表现出崩溃，或者是大喊大叫，大哭大闹。
可她看起来，像是对一切都无所觉的冷漠平静。
向海的脸色冷下：“当然不会。”
于是向箖毫不犹豫地比着向海刚才的样子，扣动发射扳机。
这种东西的劲很大，又是这样近的距离，一下扎进向海身体里。
他的手下急忙道：“海哥！”
向海狠狠忍下箭头破开皮肉的痛苦，冲手下抬了下手。
而向箖毫不犹豫的打出第二枚箭头。
向海的衣服很快就被鲜血染红一片。
向箖冷淡地说：“好玩。”
向海收着狠劲狞笑：“你不是非要问我，你忘了什么吗？还记得你为什么会拼了命从钟家逃出来吗？钟采琼的那个男朋友，他在大房子里追你，撬开你的门锁......”
向箖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向海并没有向她靠近过来，而她却向后退了半步。
向箖：“没有的事。”
向海：“钟采琼不相信你，没有人相信你。你怕得用一切东西堵住门，躲在柜子里，躲在桌子底下。”
向箖：“没有，我不记得。”
向海：“他在游泳池里捉你。”
向箖脸色惨白，她思绪一片混乱。
想到了困在水下，无路可逃，无处挣脱的她自己。
向海的眼睛却是红了：“有一天晚上，他闯进了你的房间，你从窗子跳下。而他想抓住你，却不小心也摔了下去。”
向箖的胸膛剧烈起伏。
又听着向海说：“那晚风很大，那个人当场摔断脖子，你忘了怎么从家里逃出来。”
一股强烈的想要呕吐的感觉翻涌上来，向箖用手撑住墙壁：“你不要胡说八道，我不可能告诉你，我不记得。”
向海：“你忘了我带你看过很多次心理医生？你忘了你为什么这么多年睡眠不好？”
向海点头：“你忘了。因为你喜欢上那个混蛋，那个畜生，可是他强了你！”
向箖惊骇地抬起头来。
向海流出眼泪，不知道该哭该笑：“那天过后，你昏迷了好几天，连他，连你小时候的事情一起都忘了。”
向箖：“你放屁！别再给我编故事！”
向海眼神变狠：“我怎么能允许你和他在一起！我绝不会饶了他！”
向箖：“可以了，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向海：“把时云州给我吊起来！我要他像你小时候那个男人一样！哥哥这就给你报仇！”
却不见向箖已经紧紧捂着肚子，面色如纸，额上一片冷汗。
她还想张口再说什么，却张了张嘴，狠狠捏紧拳头，用她仅剩的意志，狠狠撑着墙，一点一点倒了下去。
然后听到有人大叫她的名字。
一片噪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