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朝手里抱着她的笔记本。
陆朝的笔记本封面只是简单的牛皮纸颜色包装,她在封面中间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猫,右下角写了自己的名字,字体清秀端正,用透明书套包了起来。
“…你说的记号笔可能是被他们收了,我整理的时候没有看见。”牧川回忆了一下,确定没有看见到她的笔。
“噢没关系,我回去再问问他们。”陆朝摇头应道。
安静在两人之间环绕了一会儿。
陆朝咬唇,落后一步和牧川朝路口走去,想了想,她开口:“哥哥你是要回家吗?”
“嗯,”牧川声音淡淡的,“我不住浩子家。”
“那你住哪里?”陆朝看着地上夕阳斜照的影子,她的影子被牧川的遮挡住了一些,似是被包裹在内,合二为一般的契合。
“嗯?你是要查户口吗,业务态度不错,警察局应该挺欣赏你的。”牧川轻笑,一本正经的回她。
陆朝反应过来,看到他眼角的笑意,耳尖瞬间漫上了红晕,她磕磕巴巴的开口:“不,不是,我就是,就是顺嘴一说。”
“你什么都没听到,快点忘记快点忘记。”女孩脸上都漫出了红,羞红的有点气恼。
男生收了笑,不再逗她,又恢复了清清冷冷的样子。
陆朝便呆呆的被他带着往前走,说话都迟钝了几秒才开口。
走到路口,公交站就在不远处,陆朝看到公交车还没来,站台那站了许多出来玩准备归家的学生和老人。
她犹豫了会儿,问牧川:“哥哥,你要坐公交车回去吗?”
牧川抬眸看了眼公交车站,又看着陆朝应道:“我都可以。”
“那你要不先回去吧,我的公交还没来,我先进去挑两本辅导书。”说着伸手向旁边的书店指了指。
见牧川没应声,她便准备抬步向书店走去。
蓦地,她停下,神使鬼差的转头问了一句。
“哥哥,你能帮我选吗?”
路口行人喧嚣,天边橘红满天,大概是抢了梵高的颜料盘,颜色从云里溢出,漫到了陆朝的裙上,风一吹,扬起的裙角便划过了牧川的衣摆,擦过了他的指尖。
他说:“好”。
……
陆朝站在高中辅导资料的书架前,弯腰一本本挑着,不时的抽出一本来翻看。
她手上已经拿了两三本五三,紫色的封面,白色和黄色的字体很显眼,她还想再拿两本其他类型的辅导书。
“不用一下子买这么多,你不一定都能看完。”牧川阻止了她的动作,从架子上抽出两本蓝色皮的五三递给她,“你的数学和物理基础不够,直接写那套会比较吃力,蓝色的这套适合打基础用,难度没有那套那么大,比较适合你现在的需要。”
他看向陆朝手里紫色封面的五三。
陆朝连忙把书换了过来抱在怀里,看着牧川挑选其它的材料。
“哥哥,”陆朝舔舔嘴角,心中对他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心,“你的大学是哪个呀?”
“首都医科大学。”
“噢。”
在京城啊,那肯定很难考。
她这么想着,便也这么问了。
“你想学医?”牧川直起身,转头看她。
“不不不,也没有。我其实也不知道想学什么,总觉得还离自己很远。”她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所以当初高考真的到来时,她仍旧心中觉得不真实的让人恍惚。
牧川突然沉默了,不知想到了什么,周身的气场徒然变了,他的表情也变得冰冷,眸中一闪而过的是失望和悲伤。
陆朝敏感的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
她正呐呐的不知道该开口说点什么,牧川又看着她,紧紧盯着她的眼。
“扶伤济世,敬德修业。是医生的天职,也是医生的基础。庸医害人,庸护帮凶,寒了太多人的心,他们没有尽到自己的职责,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就算能做到扶伤济世,又有几个能保证在这漫长的职业生涯里能功成身退,永远受人爱戴,
伤医伤护的事可不少,如果你真的学医,希望你能明白前路的凶险,明白一身白衣的使命。
生命的意义是如此厚重,希望你能全力以赴。
为了他们,
为了自己。”
明明没有接触过这个职业,但她从这寥寥的话语中,似乎感受到了一把担子,左边挑着生命,右边挑着道德。
物是无形,却有重量。
她明明什么都不懂的,却还是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不要随便说要学医,你不知道那是多少人对你的殷切希望,是多少人对你的信任和他们的安心。”他抬手揉了一下陆朝的头。
“太累了,连我都没有信心。”
……
陆朝不知道到底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能让他说出这样沉重的连她都觉得颤抖的话。
也不知道他细长的眼眸里一闪而过的失望是对谁,浓重的悲伤又是为了谁。
她只是敏感的感受到了他的不开心,不只是环绕在他的身边,陆朝觉得,那悲伤已经攀上了她的身,让她也跟着如此透不过气。
安静在两人之间弥漫,他们就站在两方书架间沉默,陆朝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隐隐觉得牧川身上发生过什么事,但她却没有立场去开口问。
她第一次觉得如此无措和迷茫。
“不好意思,以前遇到的事对我有点影响,没吓到你吧。”最终是牧川开了口,他调整好了状态,转了话题,“这本英语六千题是比较专业有权威的机构出的题,用于英语的自我练习是比较推荐的,你可以试试。”
递书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
“好,”陆朝接过他手上绿色封面的练习辅导书,“谢谢哥哥。”
“暂时先看着这三本,等你把这几本书都能写完了,书上的基础知识你就能掌握的差不多了,”牧川边说着边带她往收银台走去,“基础知识扎实,才能去看其他的。”
陆朝乖乖的应着,把手上的书交给老板收费。
两人出了门,再一看站台,人已经少了很多,想必已经有公交车来过了。
陆朝想了想:“哥哥,我请你吃饭吧,谢谢你愿意帮我选辅导书。”
“小孩,你已经谢了很多遍了,一本书谢一遍的话,你谢的次数能让我把大学的辅导书都包了。”牧川看着面前的女孩,觉得好笑,“你怎么这么乖。”
说着便抬手在陆朝脑袋上揉了一把,软软的。
陆朝揉着脑袋,不好意思的笑。
“哥哥还有事,下次再接受你的谢礼。”说着便抬手看了下腕表,“我不等公车了,那辆是你要坐的吗?”
陆朝顺势朝公交站台看去,确实是回家的那趟4路公交车,她连忙应了一声牧川,说完再见后便急忙朝站台跑去。
跑到一半,她回了头,问出了心中的那个疑惑。
“哥哥,你是不是医务室的那个校医?”
那个叫做阿川的来帮忙的学生。
那个让全校女生都要路过医务室门口等偶遇的人。
那个有着一双好看的,眼角上扬的凤眼,黑瞳里盈满着清冷和淡然的人。
牧川没说话,只是朝她笑了笑,唇角勾起一抹微小的弧度,就站在原地,看着她。
不需言语,陆朝就已经确定。
虽然语言笨拙,但她还是再次对他说了声。
“谢谢你。”
赶在最后上了车,陆朝随着人流往车厢后面走,在窗边的座位坐下,转头找寻着牧川的身影,便看见了他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的背影。
清冷修长,肩背挺直。
不紧不慢的朝前走,是慢条斯理的优雅。
陆朝后知后觉的才开始脸红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