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搬了两箱，柳带烟没带眼镜，瞅的不大清楚，眯着眼使劲的看着外包装，像个梨。青青的，应该是新疆的特产香梨。下面那个画的红红的，不用猜就知道是苹果。水果是售票员阿姨从前往后一个一个发的。
柳带烟拿了一个梨子，隔着白泡沫的网，嗅了嗅，根本就不存在香味。有些失望。
柳带烟特别喜欢吃香梨，脆脆的，水分多，又不是那种腻甜，特别爽口。记得以往最早吃这个，还是二舅从海边带回家的。那时候应该还在读高中，还不知道香梨的存在，只知道好吃。好吃到连梨壶都想吞下去呢。
后来，柳带烟二十岁的时候，去新疆小姨赵黄莺那里玩。赵黄莺的粮油蔬菜百货店，阿克苏的苹果，库尔勒的香梨，吐鲁番的葡萄干，应有尽有，吃的柳带烟就没好好吃过正饭。开学临走的时候，赵黄鹂还把自己店里的瓜子，葡萄干，香梨，沙糖桔都给装了一些，整整一大包有二三十斤重，坐车的时候挤得柳带烟都想把包给扔了。
从新疆回来后，偶尔也吃过香梨，只是不管怎么吃都闻不到梨子的甜香味。柳带烟转着手里小小的梨子，正想着没有洗呢，咋吃。身边的少年，却拒绝了馈赠，他说，“谢谢，我不吃这个。”
售票员阿姨呵呵笑“呀，这孩子，局长请的，不要钱，干嘛不吃？吃了还想吃嘛！”票员瞅着少年笔直没有褶皱的衣衫，呵，牌子货啊。再看少年身上挂的包，皮货。太有档次了，有钱人那！她梨子苹果都扒了一个，不容反驳的塞到了少年手里，继续往后发。
少年愣了愣，将搁置在双膝上的皮包挪了挪，似乎怕手里的苹果梨弄脏自己的包。他看了看身边的女生，柳带烟也歪着脸瞅了瞅他，不哼不哈。
柳带烟中午那会吃多了食堂的鱼片，咸的嘴干，也不管干不干净了，用包着梨子的白纸使劲的搓了搓梨子外皮。喀——一口，就咬着吃了。
少年似乎有些接受不了柳带烟不清洗就开吃的行为，隽秀的眉目微凝，垂下了眼。他看了看手里的苹果还有梨，再瞅瞅柳带烟几乎要消灭干净的梨子，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柳带烟吃的腮帮子鼓鼓的，特像小仓鼠。少年强忍着笑意，将手里的梨子递到柳带烟手边，说，“给你。”
柳带烟最后一口梨子还没啃完，咬在嘴里，说不出话。圆张双目，鼓着腮帮，望着少年，嘴巴嗯嗯的说着话。
少年清淡的对她说，“我不吃这个，你吃吧。”他说着把梨子放到柳带烟手里，苹果放在了面前靠背的网兜里，面转窗子，不再说话。
柳带烟心说，骚年嘛意思？怎么滴，抢了俺的位置，不好意思了，就拿一个梨完事了？柳带烟花了半分钟才将嘴里的东西嚼了差不多，又把梨子递回去，捂着嘴巴说，“我还有橘子，梨就不要了。”
少年没有接，柳带烟瞅了瞅自己黏巴巴的手心，再看少年一丝不苟的干净范儿，老姑娘脸红了。咱一大姑娘竟然还没人家一个男孩子干净，天杀我何以自容哉！柳带烟不好意思的扒了扒她的袋子，没发现纸巾，就往后仰着脸说，“思思，给我点纸。”
项思柔从包里撕一段卫生纸递给柳带烟，柳带烟在手上擦了两下，觉得还是黏黏的不舒服。她看了看手，又瞅瞅前面靠背网楼里的塑料袋和矿泉水。她拿出塑料袋摊开，放在膝盖上，把梨核丢进去，拧开水，小心的往卫生纸上倒水。等卫生纸足够湿润了，柳带烟收起水，放回原位，拿着纸擦了擦手。确定再也不黏了，从兜里抽出洗成白色的手帕擦了擦手。擦手的同时，柳带烟内心无比怀念便捷好用的湿巾。
柳带烟感叹，没钱伤不起啊。柳带烟的手怕，是柳带烟从她妈手里顺过来的，买回来的时候是个红色的。洗上几次，就变成粉白，等到她手里，就彻底成白色了。
一块钱的东西，能好啥？虽然帕子质量不好，漏风得都透明了，可不管咋说人家也是从小升初的时候陪着柳带烟的，所以，她还是很爱惜这旧帕子的。
柳带烟瞅了瞅帕子一脚留下的大针眼，失笑。她看电视的时候，总见人家在自己的帕子上绣字，标识这是自己的，就学着想绣个柳字。不动手不知道，动起手，柳带烟就囧了。她觉着吧，自己简单的缝缝补补还是可以的，绣一个字有啥难。
针一扎，柳带烟傻眼了，咋就这么歪歪斜斜，难堪捏？
这条帕子跟了她八年吧，小四的时候弄到手里，高三毕业因为没准时回宿舍拿东西，让楼管阿姨给当垃圾清了。同时清走的还有她高二又买的一条蓝帕子，以及用了不到半年的暖水瓶。为了白手帕，她可是念念不忘了好些个日子。以致她后来特固执的钟情素净的白手绢。
一别多年，再见着这条旧手帕，柳带烟有些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柳带烟擦完手，手帕湿着，不再适合往兜里揣了。她就将手帕搭在了网兜上晾。而少年给的那个梨子让柳带烟给放到她买的那兜水果里，挂在前面靠背的挂钩上。
柳带烟拿出一个苹果和橘子递给项思柔，自己剥了香蕉吃。她吃着香蕉，翻了翻恒大的校史，无意间看到一个名字，她愣了愣。
苏忿生，他不是汴京H大外语学院特聘的教授么？怎么会在恒大？柳带烟心想，就算时间差了十年，作为H大外院研究生特聘的客串教授，也不该出现在恒大这么一个中高级的中学里。恒大再强悍，也只是明光市称霸，H大那可是在全国高校里排名前100。
柳带烟逐字逐句的读完关于苏忿生的一页记载，高中英语特级教师，德国留学生，现年三十多岁。
这几点放到十年后，和孟丽君说的那个外院教授太像了。可惜了，恒大的重点教职工里没有苏忿生的照片。她留宿孟丽君外院女生研究生宿舍楼的时候，不止一次听她们几个宿舍的人说起他们的特约教授。她要考英语等级的时候，孟丽君还拉着她一起看过苏忿生讲课的视频。
因为，她已决定不再读以往的学校，虽然对于苏忿生这个名字不解，也没过多执着。
她只是有些不明白的蹙眉，沉思。好像，她这次回来，不仅她在改变，似乎有一些熟悉的存在也发生了或大或小的变化。
她轻叹，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