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管你如何悲痛，都不会更改既定的事实。所以，即使柳带烟很难受，却依然逃不去跟周维清走的现实。
柳带烟坚强了，周维清却难为了。周维清见她数次捂着胸口的衣服捶揉，拧眉，再觑着柳带烟面色发青，唇色透紫，不由紧皱双眉，问道：“兜兜，你的样子很不好，是不是不舒服？”
柳带烟张着泪眼，茫茫然，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手指成拳，赫然攥在胸口。她捶了捶胸口的闷痛，不仅不能舒缓疼痛，反而觉着痛苦愈来愈难以抵挡。疼得她几乎失声尖叫，却又倔强的咬紧牙关，闷哼。
“唔......”周维清只觉得小丫头抓着自己衣袖的手指几乎是要撕咬一样掐到了他臂弯的肉，他疼得到吸着冷气，都来不及呼痛，小丫头已经软塌塌的倒在了自己身上。
周维清疾呼，“兜兜！兜兜！！兜兜......”
柳带烟闷哼一声，额头冒着豆大的冷汗，哆嗦着青紫的唇瓣，手指紧紧地拽着胸口，发出细碎而艰难的呻吟，“疼......”她胸口好闷，好闷。闷得发疼。她感觉呼吸困难的犹如千金的大石坠压着，不能通透。
痛苦犹如刀山火海的赴死，煎的人心不忍，欲死不甘。
周维清急得出了一身汗，紧张的都忘记了打急救，抱起痛苦的孩子，哄着，“兜兜不怕，我们去医院，去了医院就不疼了。兜兜乖啊，不怕，不怕......”
柳带烟被周维清哄小孩的语气给逗的忍不住笑，却因为太疼，笑得发苦，眼泪汪汪。窒息的闷痛，令她皱紧了眉头。这种感觉铺天盖地，越痛她越清醒。且，有一种隐约的熟悉感，似乎她曾经也这么难以忍受的疼通过。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是何时。
周维清慌乱的抱着小丫头，横冲直撞的跑到大街上拦了出租，直奔最近的医诊室。诊所就在学校对面，两三分钟就到。周维清喊了几句英文后，因为太急乱，诊所的医生听不懂，医生直摇头说，“No!No!No!!No!!No......”
柳带烟低垂着眉眼，鼻头发酸，心底滚烫。她从未见周维清这么焦躁抓狂过，印象里，周维清总是淡然清冷的。即使她们当年把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也不能使他有一丝的激动或悲恸，似乎，他是死是活都是那么无关紧要一般。
所以，很多时候，柳带烟觉着周维清就是书里说的那种心机深沉的冷血无心之人。甚至于，她猜测了很多种周维清落魄的原因，并在心里认定了，周维清的死气沉沉准是在感情上受到了莫大的打击和背叛。
可是，这样一个如画的妖孽男子，在这一刻像一个正常男子，慌乱了。柳带烟默泪，说不出是感动，还是心酸，突然觉得她和周维清之间的遥远一下子就贴近了。
她心底的疏离感，就这么冲破了。并在不知觉下，将周维清当成了最亲人，信赖依偎。
柳带烟一哭，周维清更慌了，他们坐在走廊里。周维清像哄小孩儿一样，拍着柳带烟的背，抹着她的泪，焦急的问，“兜兜，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太难受了？疼得受不了了？别怕，别怕，这是医生，你......”
柳带烟把脸和下巴埋在他肩头胸口，蹭着泪，摇头。哭了有一分多钟，抽抽噎噎的说，“不......不疼了，大叔......大叔，我不疼了。我想回家去了，我们回家吧？回去好不好？”
周维清把小丫头的脸从自己身前扒出来，看了看她的脸色，虽然还是很不好看，却比着方才的青紫透出些生气来。他揉着眉心，轻抚着小丫头的肩头，蹭了蹭她的额头，说：“好，回家。”
“不过，兜兜，你，现在的状况很糟糕。我担心，你在飞机上不好，听我的话，让医生做个检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好不好？”
柳带烟摇头，她又不是真的年幼不懂事，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么爆炸性的信息。她按着发痛的额角，吸着鼻子，低哝，“不用了。大叔，走吧。”她的嗓音带着抽泣的颤和哑，闷闷地，听上去很疲惫。
“先回家。不管哪个，都没我爸紧要。”说到父亲，柳带烟收不紧的泪又落了，呜咽不成声，“我爸都没了，那还有时间想什么疼不疼。走吧。”她说着，径自站起身，往外走了。
周维清动了动唇，想再劝，可也知道柳带烟固执起来，劝不得。你劝了，反而会激起她的逆反心。周维清心里轻叹，哎，罢了，我还是先知会一下青沉吧。以防万一。
周维清他们转回小公寓，柳带烟也没心情收拾带给小弟弟妹妹们的礼物了，只是拿着最需要的护照和身份证件，匆匆收拾一下，就跟着周维清赶赴机场。快到机场的时候，柳带烟接到宋憬的电话。
宋憬刚一下机场就先打柳带烟电话，问她：“烟烟，你在哪儿？”
柳带烟瞧见宋憬电话，脑里就不由自主的想到在燕京时和美大叔在一起的温暖，进而想起自己老爹，和哥哥，眼泪刷地下来了。她抹着眼泪，忍着悲酸，喊一声：“小憬哥。”
宋憬微怔，这还是柳带烟第一次叫他小憬哥。一直以来，柳带烟见着他，有什么话都是直接“大（叔）说怎么怎么”，“你有什么什么”，前面从来不带称谓。宋憬只是一晃神，很快就从柳带烟的哭腔中联想到了事实经过。
他问：“怎么哭了？你......都知道了？”
柳带烟心尖一缩，疼的抽抽，敏感的觉得小憬哥哥这通电话必定也是要告诉她她爸的事的。为此，她很难过，很低落。很不想说什么，连无声的应对她都觉得很讨厌的难过。“嗯。”
宋憬长呼一口气，缓缓的说：“咳（hai），烟烟，爸一听你爸出事就立即去了长平，并叫我飞德国接你回去。我现在已经到德国了，刚下飞机，你......”
柳带烟有一瞬间的感动，但是父亲的死已经捣乱了她的神经，她已经无力去负担过多的情绪和情感，很闷沉的告诉宋憬。“我就在机场，要不了几分钟就到机场。”
“你自己？”宋憬看了看时间，又让出租车司机掉头回机场去。“我正要去你们学校去接你，既然你到机场了，我就不去学校了。烟烟，你在机场候机室等我一下，我很快，二十分钟左右就能到。”
“你等我，我们一起回去。”
“嗯。”柳带烟挂了电话，低垂着脑袋。若是平时，第一时间她就会将电话内容告诉身边的人，可是她现在很累很烦，一句话都不想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