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诀感觉自己一脸问号，可她又看不见男神的表情，她下意识地拽住自己之前打的那只手，不确定地追问一句，“什么？”
“我说我，知道你是谁了！”男神很激动，“吴诀啊！吴诀！”
吴诀的表情慢慢凉下去，她预感男神要说出她很不喜欢的东西。
果然。
“怕鬼的降灵天才！是你吧？”男神自顾自兴奋起来，“就说啊！这么熟悉的感觉！”
吴诀听到那个称呼就是一怔，冷冷地站起来，“是吗。”
她往外面走，“那我就去博物馆了。入夜了联系吧男神。”
“欸，你……”男神反应过来吴诀生气了，但他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下子拉住吴诀的手腕，“你别……”你别走啊……他话说不完吴诀就甩开他的手，“还有什么事情？”
“我……”男神又抓住，“对不起啊！我不是刻意的！”
男神有点委屈，他自认为，“怕鬼的降灵天才”重点是在天才上啊，怎么看不是需要吴诀发火的绰号吧？
不料吴诀站定笑笑，蒙住眼睛的脸朝向男神，“哦，不是刻意的。我也没怎么样啊？难道接下来我不应该去博物馆踩点吗男神？”
男神真的很困惑，明明蒙住了眼睛，吴诀每次看向他位置都找的很准，他总会有她看得见，在看着他的错觉。男神别开脸，“……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吴诀勾勾唇角转头就打算走出去，男神只好继续拉住，“欸欸欸！搭档！吃午饭！到点吃午饭了！”
“……你不是说你没生气吗？！”吴诀还是走，男神急了。
吴诀叹一口气，“男神，你饿了，就去吃。”她不想和这个人一起吃饭，也没什么必要。
男神颓然放开她，吴诀还回头客气地点点头，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吴诀坐在茶餐厅二楼等自己的盖浇饭上上来时，脑子里回荡的还是男神昂扬的话，“怕鬼的降灵天才”……她甚至自己喃喃自语念叨着这句话。这句调侃她也有一段时日没有听人称呼过了。是的，调侃。
这话曾经就是个调侃而已了。她把头低下去搁在桌上，早得六年的样子？是了。早得六年前，或者这六年前再往前的许多年，只要她有记性，她就被族里叫做天才。
但是她天生就很怯懦，童年时期尤其。打架时倒是锋芒毕露，完事儿了被叫去奖赏或者批评了，在长辈面前支支吾吾一句话都讲不清楚。那时候除了隋文雯好像也没别人知道自己怕鬼，可这就是自己心里一个坎。每每被夸降灵能力出众，或者被夸资质让其他人难以望其项背，她就情不自禁想着，如果他们知道了自己怕鬼会怎么样呢？最好的资质落在了一个怕鬼的小辈身上。不是很滑稽吗？那些长辈都要气死了吧？会不会想打死她？幼小的她这么想，怕得瑟瑟发抖，落在别人眼里又是招嫌。
被隋文雯举报怕鬼之后自己的训练场和老师没有了，吃食啥的本来也应该没有什么差别，可是她那时候难过得不想吃东西，饿到不行了才发现自己根本抢不过同龄身强体壮的。当时又觉得不可以对族人用咒术。狠狠饿了一段时间。终于自己打起气来，想去蹭别人的训练场想去偷听别人上课，碰巧就听到一大伙同辈聚在凉亭里吃避暑糕点。边吃边聊天。
天气很热，有没有现在这么热不知道。回忆里凉亭边升腾着燥气，蝉鸣就没有停歇过，水榭的水绕来绕去汩汩水声带不走那热度。
他们当时说了很多，应该是提到了她。很多人、很多话她都记不得，就只记得文雯挟起一块糕，轻描淡写地，“她是个怕鬼的降灵天才嘛。”少女灿烂的笑脸她看得特别清楚。
“……后来我有没有上前去？”吴诀问自己，想着那些糕点。抢几块糕点也是好的啊。当时的她，听到这句轻描淡写的调侃，感觉有道雷劈在自己天灵盖上。一下子，什么害怕什么期盼什么犹豫通通炸了个干净，焦黑酥脆的。她好像才真正从之前隋文雯背叛她的事情中清醒了。到后面那次执行任务，她、隋文雯和那个鬼物三败俱伤，也说不清是不是她自己故意的。甚至因此被赶出去都很平静地接受了。
“我还以为我自己真的很平静了呢。”吴诀慢慢地露出一个苦笑，“毕竟我都和隋文雯和平共处做室友好几学期了。”
没想到只要来一个外人一提，她就完完全全破功了。
这么一想男神还挺委屈，这个名头后来不知怎么的在降灵业内叫出了名。不过她想想大致也就是吴家那些人嚷出去的。“真是。我都走了他们还要揪住不放。”吴诀喟然。
“您的黑椒牛柳盖浇饭。”吴诀抬头服务员正对她微笑，她点点头拆筷子吃起来，暗自想下午要努力。策划下路线，固定几个地方还得提前画好阵图。
“味道不错……”吴珏一转念，上午那个男神口中吴家的人，到底是哪个呢？能让男神怀疑他嫂子劈腿，肯定是年轻的男性……吴家年轻的男孩子——“吴逸尧？”
吴诀咀嚼着牛肉，皱紧了眉头，“如果是他，还真难办。”吴逸尧比她大，资质不及她，但抵不住他知道的阵法多，她自己离开吴家之后就没有门路再看看那些阵法书咒法书了。
“真得找机会去偷看点吴家的书了……”
吃完午饭坐在餐厅里玩了会儿手机，日头没那么大吴诀才往博物馆走。还没看到博物馆大门呢，吴诀就率先拨出了号码，等那边接听了，她语气无奈：“男神。”
紧接着就是一句：“你在博物馆门口等着了？”
“……也没等很久……”男神尴尬地说。
“你……真是。你先边走着啊，你在那儿我怎么过去？”这男神脑子不想事情的嘛！
“不等等！我还是先给你道个歉。”男神语气恳切，“我是真的想起来点有用的东西了，所以一时忘形。而且……”
吴诀叹口气，不插他的话，耐心等他说完。那边几轮呼吸，“而且，你不觉得，那句话，重点是降灵天才吗？”
吴诀愣在原地。……是吗？她脑子里又闪回当时的场景。她觉得自己声音轻飘飘的，“……不觉得。”
“而且啊，男神你平时都这么容易忘形吗？男神也太好做了？颜即正义？”吴诀说着嘲笑男神的话，慢吞吞地往博物馆那边挪，“你快走啦。我要过去了。”
男神向取卡窗走，电话里没人说话的时候有细微的沙沙声，像风拂过草地。吴诀轻飘飘的声音好像一群鸽子扇动翅膀，还乱嗡嗡的。
男神放下心来。“没错啊。颜即正义。你丑大概是领会不到了。别难过。”他取好自己的磁卡笑着说。吴诀闭上眼睛享受着此时她心里的静谧，嘴巴上还不认输，“滚蛋。”
……就一会儿，我就只相信一小会儿——她当时也把我当朋友。
吴诀领好入场磁卡俩人电话还没挂，“我先上四楼了，你等会儿蒙眼睛吗？”男神问，“那个附灵长得相当清新。”
“那就不蒙。”吴诀回应的很快，自己都吓到。不过话既然放出去了，她也就没所谓地为自己解释，“还是得认认长相确定一下是不是附在那碗上的吧！而且下午那么长，万一昏了你就把我带到咖啡店去呗。多喝几杯奶和我唠唠嗑我也就醒啦！”
“……那家店奶一般。”男神心情复杂，人类女孩子对这种攸关生死的事情都看得这么开吗？“而且万一我没及时赶到你被上身了怎么办？夺舍了怎么办？”
吴诀声音轻快，“上我的身她先修炼足两千年吧。”
“……”男神沉默了一下，想想那只碗，好像确实只有一千来年，他咽下想阻拦的话，千言万语化成一句，“哦。”
两人都把电话耳机插上，戴上之后就不说话了，男神留在四楼逛，吴诀则自己上五楼，“一有不对就喊我。”男神嘱咐道。吴诀听话地接，“是的男神好的男神！”
“……你不如喊麻辣小龙虾……”男神颓然吐槽，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吴诀居然一直都是喊男神的，听习惯了没什么，要是大庭广众被这样喊太尴尬了啊！
“是的麻辣小龙虾好的麻辣小龙虾！”吴诀从善如流，又有点奇怪，“不过我不爱吃这个。你爱吃啊？”
男神更颓然了。“我也不爱吃这个……”他有气无力。自从成书被栽进去之后，他每次进禁地都得喊这个口令。因为成书爱吃这个到不行……
“唔。”吴诀骤然间严肃起来，无意义地发出一个音节就不说话了。男神估计她看到那附灵了，也沉默下来。
那是个女孩子。穿着嫩黄的袄裙，明明现在是夏天了。“不热吗？”吴诀说出了声。男神那边听到有点想笑，他看到的时候也这么疑惑了会儿。
吴诀没有走过去，那只碗因为年份久被放在内厅，她站在外面的展厅就看到了蹲在那只碗展柜旁边的附灵。那个女孩子扎着马尾，灵动的眼睛看来看去，仗着没人能看见她她就肆无忌惮地瞅人家。“她从别人脸上还能看出花儿来吗？”吴诀又忍不住吐槽出声，她侧身到一幅立式挂着的的大字画后面，有一眼没一眼地打量那女孩子。
女孩子老动来动去的，吴诀盯了一会儿才看清楚她的眉眼。远山眉大眼睛，面相温和极了，又透出一种轻巧来。
“这附灵长得很正义。”吴诀下结论。男神扑哧，“哈哈哈什么啊！”
“因为颜值很高嘛。颜即正义啊。”吴诀这么说着，也笑眯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