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诀身子向前倾，手扒着桌子，男神注视着她白皙的脸和嵌在眼眶里宝石一般的眼睛，懵了几秒，然后他很不耐烦似的别开脸，“真的不认识啊！”他还是没办法适应这样近的吴诀，他甚至觉得吴诀这一双眼睛里面有什么秘法阵术。像是什么吴家天才所独有的功法一样——否则为什么他这样难和她突然地对视。
“……苏宸声是谁？”男神假咳几声问，他没得到回应有把脸转回去，吴诀的正笑得俏皮机敏，从自己的背包中往外拿符咒。
男神恍然，露出一个捉摸不透的笑来，“先说说苏宸声吧？”话是这么说的，他却把红酒塞好向吴诀那边推。吴诀不懂什么意思，但依旧收到包里，在玉不知何时已经回到瓷碗里了。吴诀低头画符咒，唇角勾着笑。上一次在博物馆没有做好准备她自己吃了大亏，那样的痛她觉得自然是能免则免。感受到活着是一回事，非得这么糟践自己痛不欲生才感觉生命的重量是另一回事。
男神接过笔也埋头画，“他们来的没有这么快。”迟迟不上菜，讲着话没发觉，他不看吴诀偏过头去才觉得餐厅除了他们之外的人声是那么恍惚，真切去听通通没有可入耳的话，好像身处二十世纪的黑白老电影里，还是未修复的版本。男神画着符咒不时撩一眼巨大的落地窗外发现不知何时笼罩着琦艳亮丽的月光。男神只是摇头，吴诀这时候才回应他那句没那么快，脸上是一派娴然恬静，弯眉细细可入画。
她眼里灵动，开口说，“现在也没那么久了。”男神不觉竟看着吴诀笑起来，“你现在看起来真不像你。”吴诀笑弯着眼睛，“那你还是像你，除了脸哪儿都没什么看头。”男神咬牙切齿按吴诀的头，“唔现在我觉得我错了你果然还是辣鸡吴诀。”吴诀手拍桌子没挣扎出来去咯吱男神，男神忍着痒五官都皱到一起去，依旧按住她的头，“道不道歉道不道歉……”
两个人闹得正激烈在玉声音幽幽地从吴诀包里露出来，“不是我说……关少爷阿吴，你们俩正事做完了？”两人才意犹未尽彼此互瞪地伏案奋笔疾书。
符咒收好了绑在手腕上有一沓，男神拨弄觉得好玩，“还真丑欸这样弄。”吴诀很客气地回他，“哪里哪里不及你丑，过誉过誉。”男神牙痒痒又去按吴诀的头，吴诀要躲不知怎么还是被拍了下轻的。
“嘁！”吴诀也就嘴巴上反击一下。吴诀背起包，“还得有五六分钟——这个阵还没完全打开，不如我们找找厨房吃点东西？”“你是饕餮啊净想吃。”男神首要就槽她一句，吴诀还没反击就接着说，“厨房限制刀具也太多，找还得花时间，这个阵你很熟悉？不然开了之后我们就在厨房就地变成俎上鱼肉太不划算。”男神讲得好像自己多严谨小心，吴诀瞥他一眼就知道，“瞎讲一通还不是要拉着我往厨房走了。”
男神一听还真就不了，“你就饿着吧！”“呸！”吴诀一口就气他，“你这个大猪头！”这句话段位些许是太低，男神眉挑挑眉都不回话，自己提提吴诀的包试重量，没料到吃了一惊，“你都装什么了这么重！”
吴诀倒觉得自己聪明到不行，“明天要用的课本、霁蓝花纹碗、洗面奶和换洗衣物。”她出门前想想还是带了这些东西，不过是背着展樱收拾的。她想啊，最近总感觉自己八字不太顺，几次出门以为就是一会儿还能回宿舍能好好睡觉能好好上课统统痴心妄想……故而她这次算是学乖，多背点东西也没有什么，打起架来都是一样的，但若想之前那几次一样又多出差错，起码她又醒在哪个酒店标间或者医院自己还算有点准备。
男神不知道她心里弯弯绕绕，直言，“……你还打算在哪儿留宿啊？”
吴诀一看男神那眼神就懂他意思，没好气地白他，“不赖你家！好吧？自作多情。”男神沉痛地回她一句，“我刚高价买的小饼干讲不定又要落入旁手。”吴诀干脆地用手肘顶他，“那么男神你就好好祈祷今日一战顺利，然后我回学校你回家，自然我就吃不了你的小饼干。”
话说男神的饮食习惯真是让吴诀感到一言难尽——也就今天见到他还喝葡萄酒这点符合点少爷高富帅男神的人设。
男神突然把手伸到外套口袋里去，吴诀看他上一秒还沉痛地讲蔓越莓小饼干呢下一秒又拿出几颗糖，“我都忘了，出门的时候我妈让我揣兜里的，说这家上菜慢，我当时还挺疑惑，因为我吃这么多次他们上菜都不慢。”男神把糖果递给吴诀，“你看着就营养不良低血糖，嚼几个糖完了我们好打架。”
吴诀感受到男神指尖的温度，她眼睛沉敛，在灯下注视别人的时候里面像有一个宇宙，男神没看吴诀，把糖放在吴诀手里就自顾自地看地板，“这儿能看得见阵图的纹路吗？”吴诀剥开糖纸，日式的巧克力糖，平时她一向觉得巧克力太甜太腻，这一次，也许是因为接下来要打架这几颗糖是为了积攒体力而吃的，意外的很不错。
既不太甜也不太腻。刚刚好。微微发苦又是可可豆的香味。吴诀吃糖口齿不清，“唔……看不见……”男神觉得她这声音还挺好玩的，刚想拍拍她吴诀拉住他的手带他往落地窗那儿走。吴诀的手挺凉的，但被抓着男神倒好像手里要出汗一样。他脑子里迷迷糊糊地觉得等他的手汗涔涔，应该也会凉凉的。走到落地窗前了那明亮太过的月光晃眼睛，“……现在的阵法都挺非主流啊……这个名字可以叫，去吧月亮仙子阵。”吴诀用另外一只手挡住光亮，嘴里喃喃有词，“看下面隐约能看见一点儿。等阵法正式打开这一层的地板上才会出现纹路。”
男神没说话，思绪倒是一下子从他自己的手汗跳跃到非主流，听到那个去吧月亮仙子阵他倒是忍不住笑出来，“拜托你，月亮仙子那不叫非主流，智伤就智伤，别什么锅都让非主流背。”吴诀闻言一笑，偏头看着男神，明眸皓齿。她配合地说，“非主流心里委屈哒。”
月光太亮了。吴诀的眼睛不再像是什么宇宙，那只是一双女孩子的眼睛，清澈明亮，温柔安静。……那只是一双眼睛。男神想自己为什么总觉得吴诀的眼睛是这样子的那样子的，她只是一个人类，她只有一双普通的眼睛啊。特殊的是他。在玉不知什么时候对他的提问现下清晰地在脑子里响，“关少爷，你是不是喜欢我阿吴？”
关连青自己摇摇头，脸上浮出些微的笑意——他倒依然不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确切的回答。他当然深深地记得关成书的样子。眼里是痴迷，一字一句都是想见到苏熙粟，想见到她。可生命，生命……对他们来说应当还是空气，水，坚定和大地。喜欢不喜欢没有什么，但确认了他就总感觉沉重。关连青没有觉得自己的感情有那样的重量和深度。
吴诀也在说完了只是看着男神等他接梗，他们两在这方面算得上是颇有默契了……吴诀又否定自己，其实在许多方面都算是默契了。
可等来等去吴诀偏头看着只觉得时间过去这人不讲话。
诡异的月光也没有折损他的俊朗，月光下他依旧剑眉高鬓眼似春山，吴诀这时候好像才觉得关连青这名字很合宜。连绵青色是春山之景，她只是一想就感到坚定和生机，连带着君子翩翩动人无比。他只是这样不讲话两个人彼此注视，吴诀不敢多眨眼睛，好像此时的氛围和沉静转眼就无，只是眼帘掀动的细微动静就可以打破平衡。
“……”吴诀眼睛盯着男神，仿佛在这个人眼里能够真切地找到她自己。而这个自己不是加了什么别的东西的，只是像她在平常日子见识到的许许多多模样的隋文雯一样——一个普通的遵守人的本质的学生，一个人。
“……关连青。”这一句讲出口吴诀竟然紧张得眼睛频频眨动——她感到这个时刻已经逝去了，她不知道过去多久可长兴许又短得像弹指……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喊男神的名字。
但是依旧是这样的。男神眨眨眼睛，
“嗯。”他答应道。
没有下文，没有再说什么话了。吴诀这时候倒惊觉不是蝶翼舞动改变了此时的气氛。
而是月光猝然暗下去，空气中是凌然的寒意。
“……”但很奇怪的男神没有讲什么战术，或者是“来了”这样的话，而是像中学课间聊天那样随意，“糖果吃完了吗？”
吴诀和男神并肩站着离开落地窗，整个酒店大厅都陷入了混沌的黑暗，但地板上浅而锐利地不知从何出开始慢慢蔓延出白色的纹路。一大片一大片的浮现。
吴诀细细簌簌剥糖纸的声音异常的明显，然后吴诀笑着，糖都在她嘴里了，她才大舌头地，“吃完了。”
男神笑起来，手上亮起绿色的火焰，他把那火焰向前一掷，语气轻飘飘地，“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