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文雯坐在床上,身边是沉睡的吴诀。房间里只有隋文雯自己的呼吸声急促,她想说,不可能的,没有外物可以有这样的能力,但吴逸尧言之凿凿。
于是隋文雯勉力稳住自己,“哥哥,你这个消息准不准确?”
吴逸尧倒是平静,说出这样的话好像唠家常一样,“谈不上准不准确,只是我已经认定了。”
在玉在旁边听着,倒觉得天地就只剩她一个人。隋文雯和吴逸尧打电话的声音只是一个细微而响亮的背景声。
在玉颓然地坐在床边,她现在只是眼睛水润地看着吴诀。她感觉自己的眼泪摇摇欲坠,自从她在那个师兄死后的次日清晨站起来,她再也没有像此刻这样期待,能有一个人陪在她身边。她现在体会到了当初吴诀对着她记忆里的那个遥远的在玉说的话。
吴诀说,“我自己难过的时候,无论如何还是很希望可以有一个人看到的。他要识趣一点,不要讲废话。只要摸摸我的头就好了。或者他可能讨厌碰别人,那也没有关系。他只要能这样温柔地注视我就好了。”
在玉感觉眼泪终于掉下来,她眼前朦胧,她站到窗口那边去吸鼻子,回身看着还是沉睡不醒的吴诀。她安慰自己,吴诀就算醒了,也没有办法摸摸自己的头。她已经是一个附灵了,而吴诀还是活生生的人。
“可是她可以注视着我。”
“可是她可以温柔地注视着我。”
“她还可以对我讲话。”
在玉眼泪控制不住地,像下雨一样,完全湿透了她的脸,她本来浑身冰凉,自己用手擦自己的脸都会感觉到,太冷了。在玉忍受不住,反身回到吴诀包中那只碗里去。
隋文雯挂了电话,把吴诀的鞋子袜子脱了,外套摘开水到被子里面去。她没有睡意,就坐在床边。
“……”她想现在吴诀什么听不到,但是她却可以当作她听得到。她有千言万语,只有吴诀闭着眼睛,她们彼此不再被彼此的眼睛,被彼此眼睛中深深的敌对,被自己身上的某些沉疴提醒,她们才可以说出没有计较,没有演技,没有种种又种种的不真实的话。她觉得自己等待这一刻好像已经等待很久,又好像这一刻一直在时光中的某个犄角里存在,她最终还是忍住要倾吐什么的欲望。
隋文雯想着不知道吴诀什么时候会醒,明天早上应该定几点的闹钟,为了平复心情她去摸口袋里的游戏机。
她从宿舍出来时太匆忙没有带……隋文雯一下子倒在床上,觉得生无可恋。
隋文雯对着天花板喊,“没有游戏的时候应该干什么!
“……”
“不如睡觉啊……打游戏不如睡觉……”
隋文雯从床上弹起来,跳到洗手间门口,吴诀半撑着身子睡眼朦胧地,看到隋文雯站在那儿她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不对。
吴诀又窝进被子里,声音迷迷糊糊地,“现在几点啊,文雯?”
隋文雯咽一口口水,走过来想看看吴诀是不是已经醒了,床上那个被子鼓鼓地,吴诀一翻身,隋文雯看手表,“凌晨快两点。”
“那就快睡啊……好困。你还吵醒我。”吴诀声音快要低下去,又强调一句,好像梦话一样的,“赶快关灯……太亮了。”
隋文雯把灯关掉一个人坐在黑暗里。她在出租车上和吴逸尧打电话的时候只对司机施放了消音术……让司机听不到就好了,她是这么想的。那时候她讲话完全没有什么收住声音的顾虑……因为她觉得,就算吴诀不是处于被非人吓昏迷的状态,那肯定也是差不多的昏睡状态,肯定是没有意识也很难被吵醒的……小时候她同吴诀搭档训练,非人出现吴诀是要昏迷到她独自把非人砍得差不多了才悠悠醒转的。就她自己小时候那战力,吴家这方面也毫不留情,那就是三四个小时过去。
现在她把吴诀从苏宸声那儿接过来也就一个小时,吴诀怎么会被吵醒?
隋文雯坐在椅子上,想喝口水,抬手碰到酒店的开水壶,她想起来,自己没有清洗水壶也没有烧水,这儿没有得水喝。隋文雯轻轻叹气,想不通还想试探吴诀,她便唤她,“吴诀?”
“小诀?”
“吴诀?”
一连唤了数声吴诀都没有反应,房间里只是那种人睡着了细密绵长的呼吸声。
隋文雯也觉得很疲惫了,她简单洗漱了一下定了个闹钟上另外一张床也睡去。
吴诀被隋文雯的闹钟吵醒,她起初并没有睁开眼睛,室内拉上窗帘了还是昏暗,她闭着眼睛也很舒服。吴诀听出来那个闹铃声,她就扯开嗓子抱怨隋文雯,说,“隋文雯!你闹钟响了!”
没有人应答,闹铃又一直响,吴诀才愤恨地睁开眼睛打算自己亲自关。
她傻在当场。
又是酒店房间。熟悉的白天花板和液晶电视。
吴诀对这个已经有心理阴影,她现在看见酒店方间,就觉得要迟到要旷课要记处分脑补一大堆,好像大学生活的深渊正对她招手。她往自己身上看没穿外套,外套在床头柜上。她伸手去勾发现旁边还有一张床,床上的人背对她睡,枕头上长长的头发。吴诀摸到自己外套拿手机出来看时间,“……吁。”
吴诀她舒一口气,很早,六点一十三分。吴诀发现鞋子袜子也脱掉了,闹铃还在响,那个后脑勺动动动变成一个侧脸,这个侧脸的主人紧闭着眼睛右手直直伸出来,手上握着不再响的手机。
吴诀试探地喊,“文雯?”
隋文雯猛地坐起来,“……啊。”
吴诀放下心来抢先去卫生间洗漱。拆开牙刷外包装的时候她开始回想,自己为什么会和隋文雯在酒店里……也不知道是哪儿的酒店?
她昨天和苏宸声吃饭来着……然后她自己只点了罐焖牛肉和奶油蘑菇汤……吴诀情不自禁砸吧砸吧嘴想找找那个味道,就这么咽了牙膏沫子。
“呸呸呸呸!”吴诀连声吐唾沫又咕噜咕噜地含水又吐,漱个口动静大。隋文雯穿好衣服站在门口一斜眼,很快又站直架着手说,“你怎么还没刷完牙,你是品尝牙膏去了吗这么久?”
吴诀奇怪地横一眼隋文雯,想到现在只有她们两个人又释然,她刷完牙随便抹几把脸,眼睛轻飘飘从隋文雯脸上一带而过,“那么你请,我去穿衣服。”
吴诀坐到床上自己都忍不住笑,穿什么衣服啊她外套一穿的……还不用穿,她昨儿穿外套是因为她要去好地方吃饭怕受不了空调。她低头穿鞋子,卫生间隋文雯打开水龙头,吴诀就着水声四处找自己的包。
她想起来自己根本没喝着那汤,她后面不知道是怎么了讲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再后来她也记不清。吴诀穿好鞋子拿过自己的背包伸手进去前还深呼吸几番。她现在醒来和隋文雯在不知道哪儿的酒店里,隋文雯的哥哥吴逸尧又那么想要霁蓝花纹碗或者说想要在玉,她生怕现在打开背包没有碗。
吴诀做完准备一伸手进去摸,她放下心来。
隋文雯洗漱完手扎着头发问吴诀,“你知道现在是在哪儿吗?”
吴诀笑眯眯地,碗既然在,九成的可能在玉也在。在玉既然在,那么发生什么她还担心什么?在玉就是第二个清醒的她嘛……
吴诀边心情大好地背起背包,边问隋文雯,“你都准备好了?那我们退房上课去呗。”
“我不知道在哪儿,一出去不就知道了,地铁也快开始,首班车坐到学校去也不至于太挤迟到吧?”
隋文雯盯着吴诀,想从她脸上看到哪怕一丝丝迷茫或者是不安,隋文雯很有些失望地打开酒店门,吴诀欢快地走出去。
隋文雯本想和吴诀并肩走下去,最终进电梯下楼她站在吴诀后面,“这样的事情你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所以才这么淡定安然又坚定?
吴诀很奇怪地回头看她,被隋文雯脸上的严肃小惊了一下,她不回头看隋文雯,心里想好的又一个觉得我过得辛苦的?隋文雯这样觉得?
吴诀没忍住回答语气太飞扬了些,“还好。”这样一句出口吴诀又觉得自己太得意,故作深沉,沉稳下来接着说,“不算很多次了。反正事情总归是习惯习惯就好的。”
“……”隋文雯不说话,电梯“叮”地一声达到一楼大厅,隋文雯这次先走出去,只留下一句,“习惯就好……确实不错。”
两个人还是太高估地铁的人流量,就算是六点半过来的首班车她们俩也没有捞到座位坐。吴诀随着地铁晃悠的时候真心怀念隐身时候的快乐。不过她想到隐身那次就联想到展樱,现在隋文雯在自己身边,昨天晚上肯定是她发生了什么事情隋文雯才被阿声叫过来。不过隋文雯怎么会轻易过来?
……而且万达商场离学校虽说不近,但她们现在的位置显然更远了太多,到底为什么她们会在这么远?地铁第七次开关门的时候她们终于坐上了座位,吴诀盯着车厢上方的地铁线路,想着自己不问才显得奇怪,心里组织好语言开口问隋文雯,说,“文雯我们为什么离学校这么远?”
为了防止隋文雯觉得自己傻她紧接着又加一句,“万达商场离这儿也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