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乱世劫》剧组出三十万拍卖一首宋时移的大提琴曲。”
舞台兀自变黑,只留下一束光打在年轻的躯体之上,他的神色是那么的淡漠,仿佛对于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遗世而独立,只专注于他手上的大提琴。人们不由自主地被台上少年吸引了,隐隐约约有了些期待。宋时移上身略微倾斜于琴身之上,左手按弦,右手拉弓。
平静柔和的琴声潺潺流动在这会场之中,如同来自深谷幽山的梵音。静静地流淌着,淌过人生的浮沉,淌过岁月的颠沛,淌过上天洞悉世人的盲眼,淌在了流浪者疲惫不堪的心灵深处。
人们被这琴声撼动着,抚慰着,如果时间停在这一刻就好了,世间没有尔虞我诈,他们不必互相算计,互相折磨,不必撞得头破血流。
晦暗不明的灯光下,沈秋白几乎要咬碎了一口漂亮的牙齿,他仇恨的目光像剑一样射向宋时移,本来以为段慕安这个角色是囊中之物了,不料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宋时移居然会大提琴,还拉得这么好,叫他如何能不恨。很好,宋时移,我记住你了。
黎安更是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盯着宋时移,那么用力,眼珠子都鼓了起来,仿佛要把他给洞穿。尽管他心里明白,宋时移就是想用大提琴来说服他,他的理智告诉他别……,但他好像有些被说服了,没有人会不被他的琴声折服。
大家正听得入神,啪的一声,灯光突然全熄。
琴声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了,人们如鲠在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他们虽然不懂,但也知道琴声不该在此刻停下来的,不该是这样的,人们陷入了纠结当中。突如其来的变故,偌大的会场安静如斯,居然没有一丝慌乱,唯有深深的遗憾和期待,期待光明来临的那一刻。
而此刻的宋时移,疲倦地闭上了双眼,他看到了,那颗孤独受伤的灵魂,穿过漫漫黑暗支撑的长夜,向他袭来,质问他,为什么把他弄丢了,他很痛苦,每日每日被囚禁着在暗无天日的牢笼之中,他让他救救他,救救他。
宋时移无声地流下了泪水,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只有落在大提琴身上的痕迹证明它们曾经来过。
黑暗中,琴声再次响起,像饱经沧桑的老者,带着蕴含着死亡的伤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整个会场被笼罩在伤感的氛围之中,灯光再次亮起,激烈的琴声猛然迸发,微弱的光从内心深处延展,星星之火逐渐形成可以燎原之势,最终破土而出。生与死,原来不过一线之隔。人们随着琴声浮浮沉沉,不可自拔。
有人在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勾了勾唇角,宋时移,比他想象中更耐人寻味,不过,也更有吸引力了。
演奏早已完毕,宋时移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段慕安这个角色。黎安激动地握着他的手,邀请他出演段慕安。“宋时移,是你,就是你,当你拉响琴弦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独一无二的段慕安,除了你,我想不到有谁会比你更合适,加入我们吧。”
宋时移在苏仪暴跳如雷的骂声中,沈秋白似要杀人的目光中,轻轻地回握住黎安的手,“好,我加入。”那么坦荡,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黎先生,当初我投资的时候说好了,男主角要用我YX的人。”苏星和站起身来,威压瞬间席卷在场的众人,全场气氛降到冰点。
陆川行单手提着酒杯从人群中闲庭信步般走过来,打破了僵持:“这不合规矩吧,苏老板。”他晃了晃酒杯,“二楼,从来都是胜者为王。”
苏星和皱起了眉头,陆川行,不是从来不管圈子里这些事吗?他居然会帮黎安?难道陆家最近有什么动向?
任苏星和在脑子里百转千回,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陆川行只是因为看着那个人在人群里被人刁难,感到不爽,下意识地帮腔而已。
从陆川行过来的那一刻起,宋时移的目光就没从他的身上移开过,尽管他们还没有熟到那个程度,他还是为他撑腰来了。
“我的电影我说了算,我选谁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要是不愿意,就撤资好了。”黎安嗤之以鼻道。
“那……我们走着瞧。”苏星和也知道这个场合不适合发难,陆家都掺和进来了,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宋时移站在旁边一脸冷漠地看着苏星和,他仿佛对外界失去了感知,有的只是从心底涌出的深深的疲惫感,仇人近在咫尺,他却无能为力。
接下来的时间里,宋时移连和陆川行说说话都做不到,来找他谈合作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有谈成的,也有谈崩的,但无论好坏,他都得接着,这可都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人脉。他得拼命啊,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不想再有了。
他已经不能容忍没有陆川行的日子了。
到最后,宋时移甚至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酒,连苏倾都看不下去了,架着他要走。
偏偏唐煜也喝得七腥八荤的,脑袋直往苏倾身上蹭,一副可怜巴巴的样。苏倾是又好笑又气,一时之间手忙脚乱的,她干脆用力一催,唐煜被推倒在卡座里,本人却毫无意识,还吧唧吧唧嘴。
苏倾叫许世安把唐煜给弄回去,自己试着扶起宋时移,可惜他不太配合,所以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而此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相机的灯光对着他们若隐若现地闪了好几下,而他们一无所知。
恰好这时季修彦走了过来,他拍了拍宋时移肩膀道,“今晚表现得不错,不过你这也太拼了吧,急是急不来的,先回去吧。”
季修彦接手了苏倾的活,架起宋时移慢慢往外走。
宋时移回头看了看他,不知道问他还是问自己,“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我要怎么做,才能到达你的地位。
话语有些含糊,季修彦听不清,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但宋时移没有再回答,昏睡了过去。
季修彦和苏倾好不容易把他弄到车上。“喂,你小子,快醒醒。总得告诉我你家在哪啊。”季修彦摆正宋时移的身体,用手背轻轻地拍的脸庞,但宋时移好像完全睡熟过去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季修彦一边嫉妒着宋时移滑嫩的皮肤一边暗忖,还是喝醉了好,平时拽得三五八万的,时不时地跟他抬杠把他气得半死,还天天霸占着他的一宁。
“苏倾姐,你知道他住哪儿吗?”季修彦看向苏倾问道。苏倾无奈地摇摇头说:“这我还真的不知道,不然给他找个酒店吧。”
季修彦的眼珠子转了一圈,马上就有了主意,一抹笑容漾于他的唇角逐渐清晰,“苏倾姐,不必了,我让一宁来接就行了,你先回去吧,不过好像有人在等你。”季修彦朝前方努了努嘴道。
外面风大了些,苏倾眯了下眼才看清前方依靠在车门上的苏星和,他的属下正撑着伞帮苏星和挡风,他手里叼了根烟,快要烧到根部了,他却没理,直直地朝苏倾望过来。
苏星和无疑是英俊的,这样放荡不羁的动作在他身上毫无违和感,反而显得他更性感迷人了。
苏倾就知道苏星和这么轻易让她走的。
“这样也好,那我先走了,改天见。”苏倾关上了车门,脸上重新挂上一副冰冷的表情朝苏星和走去。
季修彦担忧地看了一眼苏倾,但他知道这是别人的家务事,他也不好插手。
他还是找他家一宁吧,他拿出手机给卓一宁拨了电话,“喂,一宁……”
那边一听是他立马给挂了,靠,季修彦也懵了,要不要这么绝情。
小样,不理爷是吧,爷自有办法治你。季修彦在宋时移身上摸了摸,很快就找到了他的手机,他不假思索地再一次拨通了电话,这次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喂,你小子终于接电话了,这么晚还不回来,你是想让我急死是吗?……”
“停停停,一次性讲这么多话,你确定自己不会被憋死吗?”季修彦一脸幽怨地道。
“季修彦,怎么会是你,宋时移呢?换他听。”卓一宁并不想理季修彦。
“宋时移宋时移,你怎么这么关心他,啊,卓一宁,你就不能也对我好点。放心,他只是醉了,死不了。”季修彦烦躁地扯了扯领带。
“少废话,你们现在哪?我过去接他。”季修彦这段时间经常间歇抽风找他麻烦,卓一宁懒得跟他周旋。
“不用过来了,你说地址,我开车送他过去。”季修彦一向不懂放弃为何物,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季修彦,你也喝酒了吧,不要命了还想开车,好好呆着。”卓一宁皱着眉头道,这么大个人了,还是这么胡闹。
“哈,原来你这么关心我啊……”季修彦心花怒放,迅速报了地址,好整以暇地等在车上,老婆的话当然要听啊,现在他再看宋时移,都觉得顺眼多了。
没想到卓一宁还没来,反而迎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陆川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