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欣的心里顿时翻江倒海,她知道林陌桑不是那种会开玩笑的人,而且凭他的医术,他说是什么就准是什么,跑不了的。她带着巨大的震惊,手微微抖着抚上了自己的小腹,那里还很平坦,完全看不出来里面正在孕育着一个孩子。
林陌桑回到桌子前,一边在病历本上写着什么,一边嘱咐安欣:“你以后不能再这么劳累了,现在是头三个月,胎儿不稳,一直这么累很容易流产,还有,少走些路,多吃些有营养……哦这里也没这个条件,我这里有一些维生素和钙片,你拿去补补,不过我的建议,还是你趁早出去,找个大医院做检查,产前检查有很多,一个都不能落下。”
他平时寡言少语,安欣第一次听到他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紧绷的神经忽然放松下来,忍不住笑出了声。
听到她的笑声,他回过头来看着她,眉头皱起:“我说的话很好笑么?”
“没有没有,我没有想到林大医生居然还懂妇科,失敬失敬。”安欣说着双手抱了抱拳,聊表敬意。
他抬起头来看她,眼镜片反着光,看不清楚他的眼神:“你结婚了么?”
“没有啊。”她说着,却下意识地摸上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戒指。
“嗯,我国非婚生子的合法权益很难得到保障,你还是考虑清楚,如果要打胎的话,现在也是最好的时间,再晚对你的身体伤害很大。”他的语气还是淡淡的,却说着这么残忍的话,流产手术在他眼里仿佛只是一个阑尾手术一样无足轻重。
安欣惊讶起来:“你为什么说得那么轻描淡写?这是一条生命啊。”
“如果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的话,对这个孩子也不公平,还不如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让他就这么离开。”他说着,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语气里有不易察觉的淡淡的忧伤,“我这么说也是为了你好,这是我作为一个医生和朋友能给的建议。”
一直以来,林陌桑就像一个世外谪仙人一样,明明带着不是人家烟火的气质,可是却做着这样无私奉献的事情,他所有的情绪都藏在了他的金丝边眼镜后面,他的过去、他的经历、他的喜怒哀乐,都被挡在了那两片薄薄的镜片后面。
安欣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腹部,又想了想他说的话,最后开口的时候已经是斩钉截铁:“我不会放弃这个孩子的,你看这山里的这些孩子,他们的生活条件并不好,可是他们却过得很幸福,每天都带着笑容,对他们来说,只要能读书、能够听外面的故事就已经很幸福了,其实对孩子来说,有没有爸爸妈妈并不是那么重要,有许多孩子也受着亲生父母的虐待,我觉得对一个孩子来说,有人能够全心全意地爱他,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她的一番话说得很慢,也很诚恳,也许是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体正在孕育着一个小生命,所以她的内心也柔软了起来。听到她的话,林陌桑缓缓地转过了身来,他背着光,所以她能够透过镜片看清他的眼睛,她第一次看到他一潭死水一般的眼睛里,露出一点惊讶来。
最后,他看着她执拗的表情,像是无可奈何一样,嘴角勾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既然你执意这样的话,每个星期记得来我这边一趟,我尽量给你做我能做的检查,但是你得答应我,到了孩子六七个月大的时候,你一定要出去找一个正规医院。”
“好,全听林大医生吩咐。”第一次看到林陌桑的笑容,安欣的心情缓和了不少,也微微笑起来,“但是这件事情能先不要告诉别人吗?特别是沐之,我怕她担心,非要我出去。”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别开了目光,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别扭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一直以为林陌桑是个骄傲鬼,做事说话老端着,没想到他居然是个傲娇鬼,内心还是很温暖的嘛。安欣笑眯眯地想。
自从知道自己的肚子里正在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安欣每天的日子都开心了起来。她每天下课以后都会找一个没有人的角落,对着自己的肚子喃喃自语,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她甚至已经开始幻想这个孩子会长什么样子,眼睛一定要像自己,鼻子一定要像莫白染,他的鼻子……
她想到这里,开心却戛然而止,笑容也僵在了脸上。她怎么又想起了那个人,明明那个人和她已经再也没有关系了。
因为林陌桑知道她怀孕的事情,所以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林医生,居然也三不五时地会来学校里面闲晃,状似无意地替她挡住因为毫不知情而横冲直撞的小朋友。
只有安欣知道林陌桑为什么要这么做,颜沐之并不知道,于是有时候也会八卦地打趣他:“哟,咱们林大仙居然也会护人了啊,怕不是动了凡心了吧。”
安欣笑着否认,却没有看见林陌桑白皙的脸上微微泛出一丝红晕。
B城。
莫白染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把手里的文件狠狠地扔了出去:“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凭空就消失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继续找!”
秘书弯腰捡起了被莫白染扔掉的文件,那里面又是一份“查无此人”的报告,吓得手都在抖。跟着莫白染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见他发过脾气,何况是这么大的脾气。她抱着文件就匆匆地走出门去,墨溪刚好走进来,她都顾不上打个招呼,就急急地跑了出去。
墨溪有些奇怪地看着秘书火急火燎的步伐,回过头来看到莫白染一张脸已经黑得要滴出墨来,于是心下了然,转身关了门,然后叫了一声:“哥。”
莫白染低着头,用手撑着额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她的声音,半晌才抬起头来,眼眶红红的:“你来了。”
墨溪叹了口气走过去:“还是没有消息么?”
莫白染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