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陆洺的身体很健康,所以捐骨髓前的体检并没有什么问题,手术很快就安排了下去。
Joey已经开始做大剂量的化疗,为移植做准备了,所以这个时候,已经再也没有回头路。
正好第三期的节目刚刚放送,单位里不太忙,陆洺提前和单位领导打了招呼,又借口说要去出差,跟家里和安欣报备了一下接下来半个月的行程,就住进了医院里。VIP病房的保密性和舒适性都很好,陆洺住在这里,做检查、抽血、打增白针,一切都按照原有的计划顺利地进行着。
南夕没有想到陆洺说捐就捐,并不先等等“回报”,可是陆洺却微微一笑,说:“你和莫白染很像,你们答应了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我相信你,而且,你儿子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
VIP病房的房间很大,位于医院的顶楼,有时候陆洺站在床边往下看,就能看到许多穿病号服的病人,在楼底下散步。这家医院是一家专门医治血液病的医院,下面的这些看起来乐观的病人,十有八九都是身患绝症,在等待骨髓配型的人,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幸运,能够等到骨髓配型。
生命就是这么无偿,人们常在祈求幸运降临,总是认为,彩票中奖、心上人也喜欢自己,这样的事情,就已经是人生之大幸了,殊不知,如果在生死之间走过一遭,就会觉得这些事情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十万分之一的概率,这才是人世间最大的幸运。
住院期间陆洺偷偷地去看过Joey几次,都是趁他睡着的时候去的。因为大剂量化疗的原因,Joey看起来更加虚弱了,脸苍白得几乎透明。他的身体一定很痛苦,但是他的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容,即使睡着的时候也是这样。
这个孩子,南夕教得很好。他不敢在Joey醒着的时候见他,虽然没有实际地伤害到他,但是毕竟他多多少少利用了他。利用一个身患重病的孩子的病情,对于但凡有点良知的人来说,都是不齿的事情。
其实手术对于陆洺来说,只不过是打一针麻药然后睡过去一会儿,很快就结束了,术后六个小时不能动,他躺在床上,南夕请的护工阿姨在他旁边走来走去,忙进忙出。
陆洺干躺着也无聊,索性就跟阿姨聊起天来:“阿姨,听您的口音,不是B市本地人吧?”
阿姨正在扫地,听到他主动搭话,就抬起头来,笑着回答他:“是啊,我是南方人。”
“那您怎么来B市做护工呢?”
听到陆洺这么问,阿姨放下了手里的扫把,虽然微微叹了口气,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没有消失:“我儿子啊,也得了这种治不好的毛病,医院住不起,现在在旁边租了个小房子住着,就等着哪天啊,如果命好,就能等到救命的骨髓了。他爸爸白天看着他,我白天就在医院里做做护工赚点钱,晚上回去换班,他爸爸去送外卖,我们两个人赚的钱还蛮多的嘞。”阿姨说着,甚至还有些骄傲起来。
陆洺却惊了,明明她说的都是一些那么悲痛的事情,可是她的口吻却十足地乐观,他的心里有些动容:“阿姨,您觉得日子苦吗?”
阿姨好像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苦什么啦?我的儿子还在,我们老两口还有力气赚钱救他,日子还有盼头,就一点都不苦。我去问问护士小姐你什么时候能吃东西哦,你乖乖躺着不要动。”阿姨说着就推开门出去了。
陆洺的心里大为震动。他从小就过着锦衣玉食、衣食无忧地生活,虽然后来离开了家里,过了一段时间的普通人生活,但是毕竟人生成长的经历不同。他几乎没有办法理解阿姨脸上的笑容是什么,家里至亲得了这种拖垮整个家庭的病,阿姨却依然能这么积极乐观。
这几天他听护士说,医院里住着的病人只是一部分,还有很多都在周边租了房子,等着骨髓配型的结果,但是大部分的人,都是等不到的。陆洺心里微微一动,心里有了个想法。
平躺了六个小时以后,他终于能动了,阿姨也给他端来了晚饭,只是一点白粥,她仔细地给他打开来晾凉一些,然后才递给他:“你慢点吃哦,护士小姐说你现在只能吃这个,没办法,不好吃也要忍一忍哦。医院的粥太薄了,米粒都没有几粒的,我叫我们家老头子在家里熬了白粥拿过来的,你吃吃看,很香的嘞。”
阿姨的口吻就像在哄一个小孩子一样,又耐心又细心,惹得陆洺忍不住笑起来。他从来都没有体会过这种类似于母爱的感觉,顿时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他的父母去世得很早,奶奶更是早就没了,从小跟着爷爷一起长大,这种被无微不至照顾的感觉,确实从来都没有过。他捧着那碗粥,却久久地都没有动。
阿姨以为他是嫌粥淡,于是又哄他:“快吃吧,你刚刚也算是坐了个手术了,不吃点东西身体吃不消的呀。我的儿子跟你年纪差不多大,我看着你啊就像看着我的儿子,你们小年轻啊就是不爱吃饭,你看看你瘦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粥太烫,袅袅的热气蒸腾上来,熏得陆洺的眼前一片朦胧,眼眶发热。
阿姨看见了他眼里的泪水,顿时慌了:“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痛啊?我帮你去叫大夫哦,你坐在这里不要动,大夫……”她站起来的时候却被陆洺一把拉住了,陆洺放下粥,朝她微微摇了摇头:“我不疼,阿姨,是您的粥太香了,我从来都没闻到过这么香的粥。”他生生地把泪意憋了回去,然后握着阿姨的手,郑重地说,“阿姨,您的儿子一定会痊愈的。”
“真的吗?”阿姨的脸上露出欣喜地表情,虽然他既不是算命的,也不是锦鲤,他说的话并不代表能够成真,但是阿姨仿佛听到了真正的好消息一样,笑得特别开心,“我听护士小姐说哦,陌生人骨髓的匹配概率只有十万分之一,你能和那个小伢儿配上,说明你和那个小伢儿都是有福气的人,有福气的人愿意祝福我儿子,我儿子一定会好起来的,阿姨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