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么？
他没有想到，自己想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想通的事情，居然在这么一个陌生的城市，被一个孩子的几句带着童稚的话就轻易开解。
有急促的高跟鞋声渐近，孩子欣喜地喊了一声“妈妈”。莫白染抬起头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孩子的妈妈跑到面前，她在孩子面前蹲下，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带着歉意说：“超超对不起，妈妈来晚了，你饿坏了吧。”
叫超超的孩子摇摇头，然后指了指一旁的莫白染：“这位叔叔陪我说话，我一点都不怕。”
超超妈妈这才发现莫白染的存在，转过头来满带歉意地对他说：“这位先生，真是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莫白染摇摇头，超超妈妈就牵起他，孩子转过头来，对着他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挥了挥手：“叔叔再见！”
莫白染被他的笑容感染，也笑着挥了挥手。母子两个人一边说这话一边走远。
“妈妈我想吃披萨！”
“好，我们去吃披萨。”
“明天是爸爸来接我吗？”
“对，明天爸爸会来接你去爷爷奶奶家，你一定要乖，不要淘气。”
……
孩子的语气里充满了期待，对披萨的期待，对明天和爸爸一起去爷爷奶奶家的期待，母亲的语气里充满了温柔，对孩子的温柔，对生活的温柔。
原来孩子的父母之间还可以这样相处，他从来都不知道，他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在Joey的心中，也许要的并不是他和南夕在一起，只不过是经常能够见到他而已……
正在他发愣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他接起来，是助理的声音：“莫总，您过来了么？厉总已经提前到了。”
莫白染看了看表，晚上七点四十三分，便急忙放下心里的思量，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到包厢的时候，莫白染发现助理和几个陌生人都在外间，助理见他来了，忙迎上来，在他耳边轻声说：“厉总已经在里面了，并且吩咐我们在外面等着。”
他点点头，问：“厉总到了很久了么？”
助理摇摇头：“刚到十分钟，而且说您不用太着急，是他到得早了，并不是您来迟了。”
不认识的那几个人大约是厉言身边的人，替他开了门，他就走了进去。
进到房间里，才发现这里是个品茶的地方，有个男人坐在桌前，四十岁上下，一身灰色的西装，正拿着茶壶在倒茶。听到他进来的声音，头也没有抬，微微笑了笑，手里的动作没有停：“莫总到得正巧，茶刚泡好。请坐。”
莫白染在他面前坐下。他之前对厉言此人略有耳闻，不过也只是耳闻而已，他做事低调，唯一一次铺天盖地见报的信息，是他和颜沐之的婚礼，厉氏官方发布了几张照片。作为商人，厉言的确是前辈。
厉言地给他一杯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莫白染端起那杯茶，茶汤清澈，茶香四溢，他急躁的心竟然不知不觉地被厉言的一举一动所平复。
见他抿了一口茶，厉言笑问：“怎么样？”
莫白染点点头：“厉总好手艺。”
莫白染不懂茶道，看着厉言忙活也就只是门外汉看热闹，厉言接着说：“我原本以为你会很着急地问我些问题，不过看来我的确是低估了现在的年轻人。”
莫白染也微微笑笑：“厉总百忙之中遣人给我传了话，又百忙之中抽空见我，想必定会知无不言。”
“客套话我听得多了，这套对我没用。”厉言笑着给自己斟了杯茶，品了品，王婆卖瓜般感叹，“还好，手艺还没生疏。我这泡茶的手艺还是跟我太太学的，她虽然从小在美国长大，但是这泡茶的手艺可是一绝。”
“听说厉夫人年纪很轻，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手艺。”早就听说厉言虽然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总裁，但是对自家夫人可谓是宠上了天，今日一见，果然三句话不离自家夫人。
“沐之她不仅泡茶的手艺好，运气也真的不错。”厉言忽然笑得高深莫测，他绕来绕去说这些不着四六的话，不过是想帮安欣看看莫白染到底有几分诚意，虽然听说他二话不说飞到了S城来亲自问消息，厉言还是颇为感动，但是毕竟把一个怀了孕的女人逼得独自一人躲进了深山老林里，这个男人不能按照表面现象来判断，“你说说这世上的事儿，有时候你费尽心机地想要去找，就是找不到，有的人无心插柳，在大街上也能遇到。”
“安欣她难道在S城么？”果然，莫白染听出厉言的弦外之音，一下子激动了起来，面前的茶杯震了震，清澈的茶汤泛起了涟漪。
“稍安勿躁。”厉言抬起手往下压了压，示意莫白染不要太激动，语气依然不紧不慢“如果她人在S城，凭你的财力和家里的能力，能查不到么？你现在不必太激动，她不在这里，也不是我收留的她，这些都是实话。”
“那请问厉总，现在安欣她在哪里？”莫白染只得耐下性子，跟着厉言绕圈子。
“我们先不着急讨论她在哪里的问题，有一个问题我倒是想要问问你，她怀孕了，你知道么？”
“我知道。”提起这件事情，莫白染的心里仿佛被什么扎了一下，隐隐地痛起来，妻儿不知身在何处，他的耐心实在是快要到了尽头，“厉总，大家都是生意人，在商言商，如果您有什么条件来换这个消息，您尽管提，只要我做得到，我都照办。”
“哦？”厉言挑起了眉，“这么直接么？既然莫总这么直接，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莫白染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脸上的表情已经凝结成了冰。
莫白染略略沉吟了一会儿，然后抿了抿唇：“我要你手上持有的所有你公司的股份，作为交换，你换么？”
他的话一出口，莫白染猛地抬起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B城。
最近这段时间电视台的工作很繁重，安欣不在以后，整个《聆听》节目组简直就是一团乱麻。陆洺心里藏着事，工作起来更是事倍功半，有力没处使。没日没夜地不知道工作了多少天，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忽然后之后觉地想起那天墨溪的那个电话，好像有点奇怪。
他已经很多天都没有登录社交网络，此时想起来，打开微博一看，却惊讶地发现铺天盖地都是墨溪出国深造的事情。
“当红小花旦急流勇退，出国学习。”
“新晋流量小花墨溪宣布无限期退出娱乐圈。”
诸如此类的消息看样子已经占据了好几天的热搜。
陆洺的心里没由来地一阵发慌，他的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虽然不知道那种预感具体是什么，但是却让他连呼吸都沉重了起来，他忙拨通了墨溪的电话，可是却只有冰冷机械的女声告诉他“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想了想，拨通了莫家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徐妈，听到是他打来的电话，好像有些惊讶：“陆少爷？您怎么打电话到家里来了？您找谁？”
“我找墨溪，墨溪在么？”陆洺的手紧紧地握着手机，他能感觉到自己手心里都是汗，手机在手心里打滑。
“你*出国去了啊，她都走了好几天了。”
“出国？她去哪个国家了？”
“我不知道啊，小姐和老爷都没说，只说小姐出去读书了，要离开一段时间，您*有事么？”
出国……读书？
虽然墨溪的不辞而别给了陆洺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虽然墨溪忽然出国这件事情看起来毫无破绽，毕竟莫家老爷子之前就一直对墨溪年纪轻轻就进娱乐圈的事情很不满意，一直想要让她继续读书，可是这件事情也太过于突然，突然到墨溪居然没有向他告别……
想到这里，他用力地摇了摇头，自嘲似地笑了笑。他对于她，既不是家人，又不是恋人，甚至都算不上很好的朋友，她也没有必要非要和他道别。
想到这里，他的胸口一滞，可是没等他去深究那种感觉是什么，他就已经问出了下一个问题：“那莫白染呢，最近他在哪里？”
“少爷出差了，出差好几天了。”
“他去哪里出差了？”陆洺知道，这种时候，就算天大的事情也不能让莫白染离开B城，因为他要在这里等关于安欣的线索，除非……
“徐妈，你家少爷去了哪里出差，你知道么？”
“哦，好像是……好像是S城。”
“……谢谢徐妈。”陆洺匆忙道了句谢，就挂断了电话。
S城，那里一定有关于安欣去向的线索。他挂断电话，给自己订了一张飞S城的机票。
村里的广播还是没有修好，不过好在村民们也都习惯了这种生活，从前村里没通电、没有广播的时候，日子也就这样过，所有人都没有很在意。
南夕就这样在招待所里住了下来，一时半会儿好像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她毛遂自荐地来给孩子们当一阵子的音乐老师，她长得漂亮，唱歌也好听，所以很受孩子们的喜欢。但是妮子不喜欢她，每次上音乐课的时候总是一个人远远地躲在最后排。
安欣路过的时候看到了，就问妮子为什么不喜欢南夕。
妮子嘟起了嘴，脸上好大的不开心：“这个姐姐来了以后，安老师就一直不开心，她让安老师不开心了，我就不喜欢她。”
安欣惊讶于孩子敏锐的直觉，心里涌上一股暖流，摸了摸她的头发：“妮子，老师只是最近身体不太好，所以不太开心，并不是因为这个姐姐来了才不开心。”
不过同样的问题，颜沐之也问过她。
都说女人的直觉最可怕，晚上两个人一起坐在昏黄的灯下备课的时候，颜沐之的笔却久久不能落到纸上，踌躇半晌，忽然问她：“安欣，你最近是不是不太开心？是因为南夕么？”
连她都这么问了，安欣哭笑不得起来：“你们到底是哪儿看出来我不开心，怎么都这么问我。”
“呐，”颜沐之把凳子挪得离她近一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之前说过的那个，你未婚夫孩子的妈妈，是这个南夕吧？”
既然她都猜到了，安欣也没打算否认，她点了点头，然后低下了头去认真写教案。
“呐，安欣，你别怪我多事啊，我觉得吧，你和你未婚夫之间是不是有些什么误会，我看这个女人的样子，应该不是什么正宫，或许他们之间，还有那个孩子，有什么误会呢。”
“三次。”安欣低着头，忽然冒出了这么两个字。
颜沐之的话被打断了，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
安欣抬起头来看向她，脸上挂了淡淡的笑意：“当着他家人的面，我问了他三次，那个孩子是不是他的儿子，三次，他都没有否认，我觉得我和他之间，应该没有误会了。”她的语气很平淡，脸上的笑容也没有破绽，可是看在颜沐之眼里，却觉得比哭还要难看。
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抱住了安欣，安欣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眼睛睁着，眼眶里没有丝毫的泪水。颜沐之的声音带了心疼：“安欣，你知道吗，从前我和Joseph之间也有误会，我们之间的误会，可比你们之间的一个孩子大多了，我以前甚至还误以为Joseph是我的爸爸。很可笑吧，当时我真的吓坏了，我以为我爱上了我自己的爸爸，当时我和你一样，第一反应是逃避，我想逃回美国，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可是后来，Joseph还是找到了我，他亲自带着我，把他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了我，他说，从前那些都是他的软肋，现在只有我是他的软肋了。安欣，你要相信，这段时间你的离开，对于你的那个他来说，已经是生命里最重的惩罚了，如果他真的选择了那个孩子和南夕，为什么南夕还要千里迢迢一个人过来，逼着你不让你再回去？”
“可是，如果那真的是他的亲生儿子，我这样不就是破坏了一个孩子完整的家庭么？”安欣皱起眉头来，还是觉得没有办法想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