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卫南并不搭话，径直上前，对着曹炬便是迅猛一拳轰出。曹炬抬臂一档，两人手臂刚一交接，胡卫南便借着这股碰撞之力，如同一头矫健的苍鹰，身形陡然腾起，于空中盘旋飞舞，左脚更是如同一柄重锤，朝着曹炬的天灵盖狠狠踏去。曹炬身躯微微向后仰倾，与此同时，一记刚猛的拳头直直地朝着胡卫南的足心轰去。手足触碰刹那，胡卫南只觉一股雄浑磅礴的大力，仿若汹涌澎湃的潮水般，排山倒海般向自己涌来，几乎令他难以招架。他拼尽全力扭动身躯，在空中一个惊险的盘旋，方才落在数丈开外。
双脚甫一着地，胡卫南便觉左足一阵酸软无力，险些当场摔倒。直至此刻，他才真切地意识到，曹炬的内力之深厚，绝非自己所能企及。胡卫南深吸一口气，暗自运转体内气息，试图调理左足受损的经脉，随后朗声道：“曹将军武功之高强，当真是胡某此生仅见。若是寻常的比武切磋，胡某此刻便该乖乖束手认输。然而，师门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胡某无论如何，还想再向将军讨教一番。”
曹炬微微一笑，淡然道：“好说。”
胡卫南一声低沉的啸声响起，身形再度如鬼魅般腾空而起，双手化作凌厉的鹰爪，直逼曹炬的面门与咽喉要害。曹炬依旧稳如泰山，以不变应万变，平平地递出一拳。胡卫南不敢与这刚猛的一拳正面硬接，稍一接触，便急忙后退，借着曹炬拳劲的余波，在空中辗转腾挪，身形如燕，盘旋飞舞。渐渐地，他的攻势愈发迅猛，拳脚齐出，恰似暴风骤雨一般，朝着曹炬狂轰滥炸。
在场的武林豪杰们见状，纷纷发出赞叹之声。胡家的“凌空七旋斩”在江湖上威名赫赫，可真正见识过其厉害之处的人却少之又少。一来胡家势力庞大，若无必要，江湖中人谁也不愿轻易招惹；二来“凌空七旋斩”精妙玄奥，门内唯有胡珉琅和几位长老将此功修炼至炉火纯青之境，寻常胡家子弟对此也只是略知皮毛。今日目睹“凌空七旋斩”在胡卫南手中施展得淋漓尽致，众人皆觉名不虚传，暗自思忖，难怪胡卫南被誉为百年来胡家最杰出的子弟，其一身武功恐怕已直追胡珉琅盛年之时。
唯有邓延陵和费玄，自始至终紧紧盯着曹炬。只见曹炬出手的招式看似略显忙乱，然而他的双脚却稳如磐石，纹丝不动。无论胡卫南的攻势如何凶猛，都始终无法将他逼退分毫。
“胜负已然分明，无需再打下去了。”费玄忽然长叹一声道，“这曹将军简直就像师父在考验徒弟，任由胡兄弟全力进攻。倘若他施展身法，胡兄弟恐怕早就败下阵来了。邓老，还是劝他们停手吧。”
邓延陵苦笑着摇头说道：“胡兄弟早已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如今不过是为了师门之仇，拼了这条性命罢了。你叫老夫如何去劝？”
费玄焦急地说道：“胡兄弟是条硬汉子，今日若在此丢了性命，实在太可惜了。我瞧那曹将军似乎并无取他性命之意，邓老还是想想办法，别让胡兄弟太过执着了。”
两人正商议着该如何是好，场中的曹炬却突然向前迈出一步，不再抬头去看空中的胡卫南，反而双目微微低垂，自顾自地打起拳来。他的动作极为缓慢，就连旁边的背嵬铁骑将士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然而，无论胡卫南从哪个方向攻来，曹炬的拳头总是能后发先至，恰到好处地迎接着他。
一旁的邓延陵和费玄看得目瞪口呆，费玄结结巴巴地说道：“邓老，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邓延陵沉默良久，神色黯然地说道：“我只知道胡兄弟的这番攻击，老夫虽能勉强抵挡，但绝不可能像曹将军这般，仅凭听风辨位，就能如此轻易地化解。”
过了好一会儿，费玄才闷闷地说道：“真该叫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徒弟也来瞧瞧，省得他们整日目中无人。与此人相比，武林中那些所谓的少年俊杰、后起之秀，简直就是个笑话。”
邓延陵轻叹一声，说道：“这曹将军还未满弱冠之年，武功便如此惊人，不知是何等人物才能调教出这般出色的弟子。看来官家的高手，远非江湖中人所能想象，难怪胡家和吴家会轻易被灭门。”
此时的胡卫南已然左支右绌，浑身大汗淋漓。“凌空七旋斩”本就是一种极为耗费体力的武功，并不适合长时间的缠斗，而且需要借助对手的力量。方才曹炬向前一步之后，每一拳都仿佛空若无物，根本无力可借，反而带有一股强大的吸力。胡卫南拼尽全力抗拒，才不至于自己撞向曹炬。几个回合下来，胡卫南已是气息急促，身体虚弱不堪，心中更是惊惧到了极点。就算是他的师父，也从未让他感到这般吃力。难道这少年的武功已经在师父之上了？
其实众人都高估曹炬了。当初胡家被灭门后，家产被查抄一空。曹炬对其他的财物珍宝并不感兴趣，唯独特意吩咐轩鸣将胡家的武功秘籍讨要过来，其中自然少不了“凌空七旋斩”的心法。曹炬受箭伤后，在返回京城的途中闲来无事，便研究起这些秘籍。他突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凌空七旋斩”中借力在空中盘旋的心法，与峨眉派的“风影流动”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曹炬回想起当年初次见到赵灵儿，她便是与赵玉炎借住在胡府，而胡珉琅居然也知晓她们是峨眉派弟子。想到这里，曹炬赶忙将胡家所有秘籍仔细翻阅了一遍，果然在一页上记载着胡家先祖竟是峨眉派的记名弟子。曹炬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到了京城后，怎么也不敢去见赵婉。还好他与赵灵儿重归于好，赵婉最终没有追究，否则至少得脱一层皮。
但“凌空七旋斩”终究只是得了些“风影流动”的皮毛。曹炬与赵灵儿相识后，也曾多次打闹嬉戏，对其中借力之法已然相当熟悉。胡卫南比起胡珉琅毕竟还是差了一筹，尚未达到宗师境界，曹炬应对起来自然游刃有余。
曹炬突然一声大喝，左拳猛地轰出，拳劲不再内敛，如同一头咆哮的猛虎。胡卫南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不敢硬接，拼尽全身之力借着这股劲道向后飘去。忽然，他只觉眼前一花，那张年轻的脸庞竟近在咫尺。原来曹炬也已如鬼魅般跃在空中，又是一拳迅猛击出，口中喝道：“下去吧！”
胡卫南一声惨哼，如同一架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地飞了出去。
邓延陵身影一闪，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将胡卫南稳稳接住，伸手一探他的脉搏，发现并无异样，显然曹炬已然手下留情，便说道：“胡兄弟……”
胡卫南突然一甩手，邓延陵猝不及防，竟被他挣脱开来。只见胡卫南踉踉跄跄地跑到曹炬身前，一掌狠狠劈了过去。曹炬侧身一闪，微微皱起眉头，说道：“怎么，还想打吗？”
胡卫南一掌落空，左脚顺势又蹬了出去。只是他下盘虚浮，招式歪斜无力，如同街头泼皮无赖打架一般。众人看了一会儿便明白，胡卫南这是一心求死，就算曹炬接连虚晃出招，他也毫不理会，只是一味地疯狂抢攻。
曹炬心中恼怒，一伸手如老鹰抓小鸡般抓住胡卫南的领口，啪啪就是两个响亮的耳光，将他拖到方才被击飞的腰刀前，用力按倒在地，怒喝道：“胡卫南，你若是想死，大可拿起自己的刀抹脖子，何必来烦我？”
胡卫南喘着粗气，咬牙切齿地说道：“胡家几百条人命都死在你手上，又何必在乎我这一条？”
曹炬怒目圆睁，大声喝道：“我早就对你说过，胡家是罪有应得。除了轩家全家，还有成都府的陶、张等近十余户人家，都被你们胡家害得家破人亡。他们的仇又该找谁去报？多行不义必自毙，老天爷不过是借我曹炬之手，为那些人家申冤罢了。”
“还有，你到西宁来所为何事？难道仅仅是为了找我曹炬报仇吗？报仇不成便一心求死，死在我曹炬手里，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不错，我曹炬杀你易如反掌，但在树林外那千余名武林英雄会如何看待此事？想必定会有不少人为你鸣不平。而我曹炬身为西宁大营将领，你难道想让西宁大营与你们义军之间产生嫌隙，无法齐心协力共同抗敌？你也不想想，外族若是真的侵入中原，会有多少人家破人亡。难道就因为你我之间的私人恩怨，要害得天下百姓都民不聊生吗？胡卫南，我曹炬今日绝不会杀你。你若还是条汉子，杀上十个百个回纥人再寻死也不迟，也不枉来西宁一趟。”
说完，曹炬手一松，胡卫南已是筋疲力尽，顿时像滩烂泥般趴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