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暑假回家的那天，家里多了一个女孩。
那女孩和爸爸长得很像，爸爸坐在她身边，冷着脸对我说。
“你不是我的女儿，她才是。”
就连哥哥也毫不犹豫地叫我滚出这个家。
而那个女孩，一改从前在学校霸凌我的凶狠面孔，装得柔柔弱弱叫我姐姐。
一次又一次地陷害我。
1
学校提早放了假，我兴高采烈的带着行李回到家里的时候，却发现家里多了一个女孩。
那个女孩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孔，仿佛有些怕生，紧紧的挨在爸爸身边。
而我的家人们神色各异，让我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妈妈和哥哥。
妈妈没有回应我，她脸色有些痛苦，偏过头不敢看我，就连哥哥也是一脸冷色。
爸爸冷静的把一张亲子鉴定报告甩到我面前。
“你不是于家的女儿。”
犹如晴天霹雳，我脑子里嗡嗡作响，颤抖着手拿起那份报告。
上面是我爸爸的名字和那个女孩的名字，鉴定结果是支持双方生物亲子关系。
张媛媛，是那个女生的名字。
我僵硬着抬头看向沙发上的少女，而她也缓缓地从爸爸身边站起来。
那张伴随了我高中生涯两年的脸，如同梦里那般，对我露出一个恶意的微笑。
我此刻的神态，一定很难看，惹得妈妈下意识的想像以前一样走过来抱抱我。
而爸爸看出了妈妈的意图，直接把张媛媛的长袖子撸上去，露出一条青青紫紫的胳膊。
“于央央，你在于家享福的时候，我的亲女儿正在受苦。”
“那些苦难，原本是属于你的。”
就是这两句话让妈妈停住了脚步。
张媛媛微仰着头，露出红肿的双眼，含泪的叫了一声妈妈。
妈妈最终还是转而走向张媛媛，把她抱在怀里，哽咽着问她眼睛疼不疼。
我惶惶不安的站在那，用力的抓着那张亲子鉴定，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为什么我会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呢？明明我长得和妈妈这么像，可张媛媛坐在那，面对着她那张和我有三分像的脸，我却又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实在是，太害怕她了。
就连一向对我有求必应的哥哥也对我露出厌恶的眼神，他对爸爸说。
“爸爸，是时候该让事情回到正轨上了。”
爸爸微微颔首。
他转而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眼里露出我看不懂的神色。
“那么，你从现在开始，滚出这个不属于你的家。”
2
我不敢相信这是哥哥对我说出来的话，只能愣愣的仰着头看他。
他的眼睛里再没有半分对我的宠爱，只有怨恨。
我五岁的时候，爸爸没有透露出半点风声，就把他从福利院里带回来，不顾妈妈的感受说要领养他，让我叫他哥哥。
妈妈生了我以后身体受损，她觉得爸爸是在怪她生了个女孩，于是越发疼爱我，迁怒于哥哥。我那时候也懵懂觉得，哥哥不喜欢我。
可是我却很喜欢他，缠着要和他玩。
宴会上那些男孩看不上他养子的身份，把他带到静僻处说要教训他，我把他护在身后，替他挨了几拳。从那以后，他终于接受了我这个妹妹，对我有求必应。
就连去出差回来，也要给我备一份礼物。
他说我是他永远疼爱的妹妹，他会像我保护他那样保护我，可今天，他怎么就变了呢。
我低着头胡乱的擦了擦眼泪，嗓子干得厉害。
妈妈以为我不想离开，硬着心肠说。
“于央央，于家是不会留下你的，只要一看见你，我就想到我的亲女儿这十几年来任人打骂欺凌的样子，所以，请你离开我们家。”
话没说完，妈妈就哭了。
张媛媛坐在沙发上，绞着手指，露出楚楚可怜的神色。
“我知道妈妈舍不得央央姐姐，姐姐可能也讨厌我。”
“可从小到大，身边的同龄人都不愿意和我一起玩，所以央央姐姐可以留下来陪我吗？只要别像他们那样欺负我就好了。”
“这样，妈妈也不会难受了。”
张媛媛的声音勾起了我高中时候的回忆。
那一天，她也是这样亲亲热热地拉着我一起去上厕所，她说。
“她们都不愿意和我玩，央央做我的好朋友吧。”
张媛媛这张柔柔弱弱的面孔渐渐与高中时候的重叠，刹那间，她又变成了凶狠的样子，把我的头死死摁进水里。
我呼吸一窒，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不……不用了。”
哥哥皱着眉呵斥我。
“于央央，你这是什么态度？这是你亏欠媛媛的。”
“一点教养都没有，还没认清身份吗？你已经不是于家大小姐了。”
被于澈骤然指责，我眼睛一酸。
“哥哥……”
于澈瞥了我一眼，冷冷的。
“别叫我哥哥，我是媛媛的哥哥。”
我闭上嘴巴，低着头，强忍着涩意，哑着声音说。
“对不起，我这就走。”
这一次，没有人挽留我。
3
被于家赶出门后，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安安收留的我。
她听说了这件事也很费解。
“我奶奶刚见到你的时候还跟我说，你长得跟于奶奶特别像呢，怎么可能不是于家的孩子？”
“而且，于家和秦家世世代代都是双眼皮，你也是双眼皮诶。”
我的心情还是没缓下来，勉强的笑了笑。
“张媛媛也是双眼皮，而且她，跟爸……于叔叔长得也很像。”
“她以前就是双眼皮吗？”
我好像有些记不清了。
“央央，你要不要也去做一个亲子鉴定？我总觉得这事挺蹊跷的。”
到现在为止，我还是不能相信我不是于家的孩子，那天被骤然出现的张媛媛扰乱了心绪，脑子没能好好梳理。
现在这么一想，确实挺奇怪的。
我回过神来，拜托安安帮我查查张媛媛的母亲和我们家有什么交集，她一口答应下来。
而我离开于家的第七天，被于澈堵在了学校。
他似乎很不想看见我，却又不得不来找我。
“于央央，妈妈病倒了。”
我脚步一顿，没停，想绕开他。
于澈烦躁的压着怒火。
“她想见你。”
我看着这个和我朝夕相处的哥哥，最终还是跟他回了于家。
妈妈确实病了，她躺在床上挂水，眉宇之间笼着愁绪，好像永远也散不开。
当我出现在她的房间时，她确实眼睛亮了亮，随后又黯淡下来。
她又想到我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了。
我也没说话，装作无意的坐在她的梳妆台前。
“这些天，你过得好吗？”
我拼命忍住眼睛的涩意，低声回答。
“我住在安安那里，挺好的。”
“那就好……”
趁妈妈低头擦眼泪的时候，我揪下了她梳子里的一根长发，藏在手心里。
说完这几句话，我们便没有再出声。
妈妈好几次动了动嘴巴，却一直没有说话。我知道，她是想叫我搬回来。可是要是这样，她又怎么对得起张媛媛？所以，她才一直没说话。
我陪了妈妈一个小时，她的心情确实好了一点，连药都能吃下去了。
张媛媛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直到妈妈发现了她，她才收起那副阴沉的表情，转而扬起天真的笑。
“爸爸叫我带央央姐姐下去吃饭。”
妈妈这才恍然点头，叮嘱我。
“多吃点，今天我叫阿姨做了你爱吃的菜。”
我看见张媛媛的表情又阴沉几分。
跟着张媛媛走到楼梯拐角处的时候，她停了下来。
4
张媛媛转过身来面对我，脸上不再是面对妈妈时所展现的柔顺，而是露出了我所熟悉的，伴随了我两年的阴狠。
“于央央，好久不见啊。”
她戏谑的笑容让我想起了她轻描淡写的把我锁在体器材室的时候。
就是那一天，她和我撕破脸皮后，趁同学们都在换衣服，她揪着我到了泳池边，摁着我的头，一下又一下的把我的脑袋摁进了水里。
我呛了很多水，鼻子也疼的厉害，脑子昏昏沉沉的，我甚至以为我要死了。
最后她也没放过我，以我不舒服为借口，把无力反抗的我锁在了器材室里。那是最后一节课，所有学生上完体育课以后都兴高采烈的回家了。
而我，在器材室里被关到学校关了大门，发起了烧，最后半夜还是于澈来接的我。
我浑身战栗，拉开和张媛媛的距离。
见我依然害怕着她，她勾了勾嘴角，似乎有点愉悦。
“于央央，以前你是于家大小姐的时候能被我欺负，现在也一样。”
楼道里响起了鞋跟落在地上的咚咚声。
张媛媛冲我不明意味的笑了笑，声音低得只有我一个人能听见。
“你记住了，你只能拿我不要的东西。”
说完，她扬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我震惊的看着她白皙的脸上浮现一个巴掌印，随后于澈从楼梯拐角走了过来。
张媛媛含着泪扑进她怀里，含糊不清地说。
“哥哥，她打我，她说我抢她的东西。”
“她说爸爸和哥哥都是她的。”
张媛媛呜呜的哭，于澈的神色是我从没见过的温柔，他抱着张媛媛，低声哄她。
我看到张媛媛露出的手腕上，戴着一条成色极好的钻石手链。这条手链，我也有一条，可不如张媛媛的精致。
像是一件劣质品，以前我还以为是于澈被人骗了才买的，为了不伤他的心，我戴了一年。
我脑子里突然陷入一片浑沌，有点分不清虚实。
见到于父的时候，我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面含希冀。
“爸爸……不是我打的……”
我在于家呆了十八年，我的品行，于父是一清二楚的。
因为紧张，我下意识地叫了他一声爸爸。
他没有拒绝我这一声爸爸，但，他也打破了我的希望。
“不是你打的难道是媛媛自己打的？”
“于央央，媛媛代替你受了十八年的苦，你不感激她就算了，还敢打她？”
“我看你是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于父的面孔也变得可怖起来，他抓着我的手腕，把我拉到妈妈房门前，一松手，我踉跄了一下，扶着门框站稳。
于澈没有分一个眼神给我，而张媛媛却在他怀里抬起头，露出嘲讽的笑意。
“你养的好女儿！”
于父有些震怒，张媛媛适时露出通红的脸颊。
“算了爸爸，姐姐也不是故意的。”
“妈妈之前也只不过是太宠着姐姐了。”
张媛媛向往的语气让妈妈愧疚。
妈妈知道我不会做出这种事，可她也无法相信张媛媛能够这么狠，她没有说话。
我的心渐渐冷却下来。
“对不起。”
我不忍心让妈妈为难，对张媛媛鞠躬道歉，就像之前一样。
随后，我在妈妈愧疚的目光中离开了于家。
只是临走的时候，我又用力捏了捏，藏在手心的那根头发。
刚才我不管遭遇了什么，始终都没有松开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