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我和父母出门的时候，黄玲就堵在小区门口。
还好我眼疾手快，带着父母换了个门走。
没想到回来的时候还是被她碰见。
小区门口人来人往，都是认识的街坊邻居。
「班长，我求求你放过我吧，呜呜呜。」
「我给你磕头了，以前都是我做的不对。」
我看她站得笔直，哭得倒是伤心。
说磕头，你倒是磕啊，光打雷不下雨。
「我都快被你逼死了，你到底要我一个小姑娘怎么办，是不是要死在你面前啊。」
周围的邻居也被吸引了目光，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黄玲见自己的目的达到，哭得更大声了。
「你是不是要我死了才甘心啊啊，呜呜呜呜。」
周围交头接耳的人也越来越多。
黄玲故意摔倒在地，伤心欲绝。
「你不原谅我，我今天就死在这里，让大家都看看你是什么人。」
这时，一个大婶忍不住了，站出来说。
「你个泼皮，血口喷人，你自己要死的，关我们小于什么事？」
「小于可是我们大家看着长大的，尊老爱幼，文明有礼。」
「你算什么东西跳出来就要死要活的，死远点去，保安，把人赶走，她不是我们小区的人吧。」
周围的大家也都连声赞同。
「现在的小姑娘真是……」
「爸，不是现在的小姑娘怎么样，是她自己人品不好。」
黄玲顿时目瞪口呆，她以为大家都会帮她说话。
保安很快把人拖到马路对面那条街去。
黄玲低着头，整个人被恨意包裹。
再过几天就是除夕了，我们一家人在桌上吃饭。
姐姐给大家分享八卦。
前几天有个女生，在她公司楼下大哭大闹，指名道姓地说我是杀人犯，要逼她去死，说杀人犯的姐姐在里面上班。
不过公司不愧是世界前五百强，保安反应迅速，还没说完两句话，就飞快把人叉出去了。
后来又跑去闹了两次，姐姐为了不给公司添麻烦，直接打通男朋友电话。
我那准姐夫是市公安的，听见民众举报有人在他的地盘上寻衅滋事，哪还能忍。
一辆警车呼啦啦来了，把人装进去，清净了好几天。
可惜的是不能直接关她到开学。
9
除夕那晚，我们全家加上姐夫吃着团圆饭。
门口传来敲门声，姐夫为了表现自己，殷勤地跑去开门。
结果刚打开门，入眼是一片晃人的火光，门外还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影朝屋子里扔来一瓶燃烧的酒精瓶。
幸好姐夫身手矫健，凭借多年训练形成的条件反射，一脚把酒精瓶踢了出去，门外传来爆炸的一声巨响。
那人很快就跑没影了。
我们先确认了姐夫没受伤，然后扑灭了门口的火，还闻到了一大股酒精的味道。
门外还躺着微微燃烧的酒精瓶。
刚才被踢飞的就是这个，如果是被扔进室内爆炸，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跑掉的那个人我敢肯定是黄玲，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姐夫像一只黑豹一样肌肉紧绷起来，幸好今天有他在，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打通电话，语气阴沉地说道，「兄弟们，加个班，XX小区有人蓄意纵火。」
很快，警车就乌拉乌拉地到了小区外。
经过这么一遭，一大桌饭菜也没心情吃了。
姐夫去找监控室要监控了。
姐姐仔细打扫了门外，确定没有一点玻璃渣后回了屋。
邻居们也都被刚才那声巨响炸了出来，都在家里安慰我爸妈。
姐夫说他们看了监控，确定就是黄玲干的。
她在监控里，手里拿着两瓶高度白酒，趁着除夕门口警戒放松，从墙下的狗洞钻进来的。
只是他们没看见黄玲逃走的监控，可能是通过哪个死角跑了。
姐夫说今晚一定要抓住她，让她在局子里过年。
家里人没事，我也松了一大口气。
我想到楼下去透透风。
除夕的晚上，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了吧。
到处都是小孩放鞭炮，放烟花。
上辈子我过的最后一个除夕，父母双亡，冷冷清清。
姐姐主动跟姐夫分了手，还安慰我打起劲来。
我一生没做过坏事，怎么也没想过会落到那么个结局。
不过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我的家人。
回去的时候，我在楼下树丛里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阴影。
10
这不是黄玲吗？
原来新闻里说的，犯罪嫌疑人会多次前往犯罪现场查看自己的犯罪结果是真的。
黄玲估计是回来看她有没有成功。
我给姐夫去了个电话，他说马上就到。
很快，几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就围了上来。
姐夫站在前面，一声令下。
一个男人悄声走上去，抓住黄玲的手反扣在背上，顺便送上一对银手镯。
「提前下班了兄弟们，我把人带回局里，大家早点回家团圆吧，辛苦了。」
黄玲还在一旁死命挣扎。
「你们做什么，一群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小女生，救命，救命啊。」
「于禁，我舅舅不会放过你的！」
「小声点，信不信再送你一个扰乱治安的罪名。」
黄玲眼神像是要吃了我一样。
姐夫可不会管你是男人女人，在他眼里都是犯罪嫌疑人。
「瞪什么瞪，等会进了局子快点老实交代你的犯罪事实，别耽误我时间，大过年的还要加班，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说罢他押着黄玲上了警车，临走时探出头来对我说。
「告诉我亲亲老婆先别睡啊，我们说好了一起守夜的，我马上就回来。」
然后，一踩油门留下一地尾气。
晚上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不过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姐姐跟姐夫分手自杀后，姐夫像疯了一样想去查明真相。
但是这谈何容易，当时学校口碑正盛，校长在校内一手遮天，他半点证据都拿不到。
还被人传到网上去，说他是个疯子。
可能最后他真的是疯了吧，一把火烧了校长办公室，最后葬身火海。
我满头汗水从床上惊醒，滚烫的灼烧感仿佛还残留在我的皮肤上。
姐夫说蓄意纵火最少都能判三年，让我们不用担心。
可是临近开学，黄玲的校长舅舅还是把她保住了。
他去警察局拿出证明，说黄玲有精神病，而且并没有造成任何损失，所以最后只能关了十五天。
11
开学的第一天，学校里还在讨论上学期的瓜。
下课后辅导员递给我一张纸。
退学申请表。
我直接撕成两半扔进垃圾桶。
他是有什么自信觉得我会自愿申请退学的？
有同学问我。
「黄玲可是校长的亲侄女，你不怕拿不到毕业证和学位证啊。」
「怕啊，怎么不怕。」
我看到远处行政楼下停着的教育局车辆。
脸上露出个发自内心的笑。
然后告诉他。
「不过，我觉得我们的毕业证件上的校长签名，要换个名字了。」
校长被教育局带走了。
理由是贪污受贿并且滥用职权。
新校长是个看起来很和蔼的小老头，他向大家说明了情况。
不少被黄玲欺负过的人都向她投来了“和善”目光。
只有黄玲和她的好朋友们，脸色惨白，浑身发抖。
大四下半年基本没课，除了忙着做毕业设计，大部分人都忙着想找一个靠谱的实习单位。
很多人都会把目标放在下半年的学校秋季招聘会。
我也不例外，听说今年有很多省企业会来招聘，希望能在招聘会上找到一份好工作。
校长被抓走后不久，黄玲也被警察带走。
姐夫说他查出那张精神病证明是假的，还顺便端了一个专业制作假证的犯罪窝点。
众目睽睽之下，他来带走黄玲的时候，兴高采烈地对我说。
「多亏了小舅子，我半年的业绩都完成啦，嘿嘿，我准备跟我老婆出去度蜜月，岳父岳母就交给你了。」
所有人略带崇拜的目光都看向我，他们不会以为是我走关系才把人送进去的吧？真不是这样的。
12
学校的秋招会很热闹，听说有一家很厉害的企业也会来招聘实习生。
这让所有人都很兴奋。
那天，学校的操场的全都是白色的临时户外伞。
我在里面看来看去，想找一家适合我的企业投简历试试。
如果找不到也没关系，我也在考虑可以继续考研。
看大家的情况好像都不容乐观，招聘人员很多都只是看了看简历就摇摇头。
「你就是于禁同学吧？可以看看你的简历吗？」
身旁一个悦耳的声音叫住我。
是一位身穿白衬衫的大姐姐。
我瞟了一眼桌子角落的立牌，没听说过。
不过作为一个清澈的大学生，有人要就不错了。
我双手递上简历。
「可以，实习期三个月，毕业后没问题的话直接转正。」
「可以先加我一个微信，具体事宜我会通知你。」
我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决定了。
排在我身后的人都羡慕地看着我。
然后我看着招聘方一行人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什么意思，只招一个人吗？今年的就业形势这么严峻吗？
这时后面的同学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羡慕地说。
「他们就是那个省排名前三的企业，之前我们说特别厉害的那个，你小子运气真好啊。」
运气好吗，可能吧，不然也不可能轮到我重生。
但是就算重生了，我也只是芸芸大众之一而已。
虽然不知道我这只蝴蝶扇动的翅膀会在未来引起什么风暴，但是我现在已经很满足。
「于禁同学，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来贵校招聘吗？」
我摇头，我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觉得，能在别人有困难的时候站出来的人未来是不会差的，更何况你的成绩很优秀。」
「所以我是为你而来的。」
听了这话我脸色微红。
旁边很多负责招聘的员工也都围了过来。
「原来你就是于禁同学，你真的很有勇气，可以给我们一份简历吗？我们能给的薪资条件也很丰厚哦。」
「没想到这种学校能有你这种学生，本来我们今年是不打算来招聘的，也是为了你来的。」
「学校的教育理念很容易影响学生，我们也希望……」
这话一出，大家都明白为什么他们的求职之路困难翻倍。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狠狠看向黄玲曾经的跟班。
这时我才想起，关于之前的霸凌一事在网上传播很快。
虽然互联网没有记忆，但是本地的很多人都记得这件事。
这也不可避免地影响了企业对学校的信任度。
如果是上一任校长，肯定又会怪到我的头上。
他也不想想，如果他能秉公办理，还会有这些事情吗？
新校长是个好人，他至今为止都还在苦兮兮地帮上一任校长擦屁股。
招聘会结束了，只有小部分成绩确实优秀并且没有污点的同学得到了实习机会。
大多数人只有自己想办法度过实习，拿到实习证明之后才能毕业。
黄玲的跟班们在学校里剩下的日子可不好过，有一个还主动退学了。
看吧，当痛处没有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所有人都会事不关己。
但是当触碰到他们的利益，屠夫就会变成新的黑羊，而现在，所有人都是屠夫。
姐夫视角番外：
我接到群众报案的时候，从来没想过我最爱的人会冷冰冰地躺在地上。
白布盖住她娇小的身体，平日里柔顺的发丝张牙舞爪地摊开在地上。
这么开朗热情的姑娘，怎么会想不开从大桥上一跃而下呢。
钓鱼的热心市民把人捞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断了气。
上个月我参加了一项保密度极高的案件调查工作，已经快半个月没有见到她。
前段时间我收到她的分手短信，我以为是就像往常一样闹小脾气。
我一直想着，等案件结束就好好出去玩一趟，结果再见居然是永别。
手机里躺着她发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多多保重，如果可以，请照顾好的我弟弟。」
那个正在读大学的小舅子。
我正想给他打个电话，河里又一阵骚乱
打捞人员大喊着。
「快来人，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什么？
天空一寸一寸开始变得灰暗直到黑白。
不要这样对我。
从孤儿院出来考上警校，我以为几十年的磨难能换来安稳的下半生。
可是事实就是事实。
他们姐弟俩并排躺在那里，我甚至没有勇气掀开白布见他们最后一面。
旁边队友也认出这是谁，他神色纠结地叫了我一声。
「队长……」
我咬牙背过身摆摆手，表示没事。
我收殓了他们的尸体，骨灰埋在不远处的墓园。
可能是我不配得到幸福吧。
我逃避地认为是他们因为父母车祸离世后，受不了打击而选择了自杀。
一直到我因为酗酒导致犯下严重错误，被踢出案件组，我才在网上发现真相。
他们曾经的房子被泼油漆，门上写着让他们快点去死的字样。
网上有人得意表示，他还亲自揍过那个霸凌别人的人。
下面评论为他一阵叫好。
甚至还有人直播要挑战到现场去教训他们一家人。
这世界都疯了吗。
为什么隔着一个屏幕就能毫无顾忌地暴露内心的黑暗？
世界上哪个所有能骂人的话好像都能加在他们身上。
我试着去跟他们辩驳，但是我失败了。
「你这么帮着他们说话，该不会你也是个霸凌者吧！」
「我们能有什么错，只是伸张正义而已。」
我没有证据证明我不是霸凌者，我也不能为任何人伸张正义。
突然有人告诉我，他是于禁的同学，知道一切真相。
我打算从他的同班同学入手调查，听他说当时正在上课，有很多人在场。
如果成功，至少可以真相大白，不用让无辜的人死了都要被追着谩骂。
「你别告诉别人这些都是我说的，不然我拿不到毕业证。」
「不知道啊，我们不清楚当时的情况。」
「没有证据，于禁手机被他们抢走了，我们几个人，就算说实话也没人信。」
我酒醉躺在路灯下，一只只飞蛾扑向它们的光明，砸落在我脸上。
「哒——哒——哒」
听起来像我理智破碎的声音。
没有人愿意站出来作证，也没有任何证据。
那于禁呢，当时他站起来制止别人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呢。
想过他最后可能会是这个结果吗？
我不知道，我也无法知道了。
我最后一次找到校长。
他问我，「有证据吗？有证人吗？」
什么都没有，你就是在血口喷人。
火焰在我眼前绽放的时候，我想我应该是疯了。
耳边是校长被烧死的尖叫，而我终于感觉不到任何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