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侵染
“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你我都是同一类人了吗？”
老人收回了手掌，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让梁灏心中一阵发毛。
“你什么意思？”
梁灏蹙眉。
他看过很多架空悬疑的小说，也有幻想过自己某一天会获得玄幻的力量，然后过上开挂一般的人生。
香车美人，灯红酒绿……
只是经过大学四年之后，他逐渐明悟，所谓的幻想，其实只是失败者自欺欺人的伎俩而已，就和白日梦是一个性质。
只有在现实中不得志，不作为的人，才会幻想着自己可以不用付出，就能够直接获得别人付出一生，甚至一生都没有办法获取的东西。
在经过很长的时段自我反思之后，他已经脱离了这种虚无的幻想，变回了现实主义者。只是没有想到，明明他已经接受了生活这张茶几上面的“杯具”，却突然出现一个人，直接把桌子掀翻了。
然后告诉他，你的外挂已经到账，请注意签收。
老人张开的手掌收拢了起来，遮盖住了上面的六芒星。
“我的时间已经不多，这次见你，只是为了交代一些事情而已。”老人慢慢说着，然后用手指示意自己身边的黑色雾体。
梁灏顺着手指指向看去，咋一看很普通，一点奇怪的东西都没有发现，但当他观察超过五秒之后，瞳孔便不自禁收缩了起来。
在老人身体外侧的雾体，不停地向外扩散着，然后消失在这一片空间之中。而更恐怖的事情是，在黑雾消散之后，他看不到下面原本应该存在的身体。
这个事实证明，现在的老人，其实就只是一团黑雾，黑雾消失完了之后，老人也就彻底消失了。
“那你想要交代的事情是什么？”梁灏直接开口问道。
他的性格就是这样，即使心中对老人有再多的不满，遇到正事的时候，也是能够分清轻重，知道主次。一个理智的社会人，是不会让自己的情绪主导自己的行为的。
何况现在的他，也需要老人解答一些事情。
这些火纹代表的是什么，这背后又有什么重要的意义……这些都是他需要知道的。
老人眼中露出了一些欣赏，当初他的选择是没有错的，自己这个孙子在成长之后，潜力巨大。或许自己没有完成的事情……
在清醒的时候，理智永远站在情绪之上，那如果失去理智之后，情绪主导下，他又可以把那股力量演绎到什么程度呢？
老人不知道，但是看着那双赤红的眼睛，他能够肯定，自己释放出来，远远不只是一只野兽。
“我要说的东西很简单，内容也不多，这些应该也可以解答你的一些疑问。”
“第一点，这里不是现实世界，这里是根据你的记忆构造出来的梦境，所以你在这里看到的一切，其实都是你自己虚构出来的。这个院子，这个房子，儿时的记忆，这些都是你大脑深层的片段。”
“包括这一片空间，其实都是你自身力量的一种体现。只是你对这种力量的掌控实在是太弱了，所以在我力量的影响之下，还是会被改变。”
“第二点，就是关于你身上这股力量的来源。”
“就像我刚刚说的，这一片空间都是由你幻想而成的，所以这股力量，也是你身体里面带着的。”
只是被自己加入了某些东西而已。
老人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并不是说只有特别的人才会拥有这种力量，每一个人都有这样的力量，只是只有少部分的人能够把握发现、利用这股力量的机会。”
“就像人体，通过计算，大家都知道训练到极致的肉体，可以做到很多常人难以完成的动作，但是真正做到的，发挥出来这种力量的人那是万中无一的。”
绝世高手，往往就是那万中的一。
“现在你掌控的这股力量，某种意义上也属于人体极限力量中的一种，但如果严格分类，更加准确，这或许不属于人体，而属于精神力量。”
“因为现在这股力量并不会浮现于你的身体之上，这一切，都只是你自己潜意识的作为。作为创世主，你认为这股力量该怎么存在，它在这里就会怎样存在。”
“你看，就像这样。”
说到这里，老人停住了，抬起了自己的手，上面的黑色雾体一阵翻滚，散开，凝聚，散开，凝聚，不停重复着这个过程。
三秒之后，黑雾消失了，在老人手掌上面漂浮了一把黑色的长刀。
“如果你觉得，我要你寻找的力量是一把武器，那呈现在你面前的就不会是这些火红的花纹，而会变成你认为的这把武器。”
“当然，这个问题不重要，你自己日后可以慢慢去探索。
你只要记住，每一个掌控者都有会不同的力量，不同的力量会有不同的最适合形态，而这种力量只有在最适合的形态之下，才会展示出最本质的力量。”
“剩下的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老人伸出了自己的食指，在梁灏面前比划了一个一，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所有东西都是有两面性的。”
“掌握着这种力量的群体，有一个统一的名称，那就是梦境生灵。”
“当然，也有很多不同的叫法，只是这个官方一点，也能够最形象诠释我们这种存在，诞生于梦，终止于梦。”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会有，在觉醒这股力量之后，人们的选择也会出现一个两极分化。”
“有人会用这种力量去帮助别人，也有人会用这种力量去为自己获得利益。这两者之间其实并没有很明显的界限，帮人与害人，其实是就是一枚硬币的两个面。”
“希望以后的你可以好好掌握这个度吧……”
“我要说的大概就是这些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吧，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
老人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他也知道现实世界的他，曾经做了很多不合理的事情，只是现在口头再多的补偿也没有用，只能够做些最后的补救了。
曾经多和睦的一个大家庭，现在却因为他和妻子，而产生了无法弥补的缝隙。晚年的他想要重新缝合，却又患上了心梗，直到生命最后一刻都没有完成这一心愿。
梦中的他，精力弥补生前的遗憾吧……虽然和他关系并不大。
梁灏大脑快速地消化着老人说的话，信息不多，但都很重要。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老人则是他的领路人。剩下的路怎么走，就看他自己的了。
“为什么是我？”梁灏问道。
这是他想不明白的唯一一个问题了。长孙不是他，最受家中长辈疼爱的也不是他，那为什么老人会出现在他的梦中？
“你还记得我说的一件事吗？”老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笑容。
“在这个家族里面，你是最会隐藏自己情绪的那个。这一点你自己或许没有察觉，但是只要别人稍微注意一下，就会发现。”
“发生在你身上所有的事情，你都会自己默默接受，然后承担。所以小时候，你从来没有大哭大笑，情绪波动一直都被很好控制着。”
“你具有认清现实和虚幻的能力，并且让自己一直活在现实之中。这种特质就是我选择你的理由。”
其实老人还有一点没有说，那就是即使自己没有带领他进入这个领域，他迟早也会自己踏进来。
毕竟这是早就已经定下来的，在梁灏点燃那一根蜡烛之后，这股力量就已经在开始生长了。老人做的，只是把这个梦推迟十几年罢了。
现在的孙子应该快要读完大学了，广阔的视野会让他可以更好地掌控这样的力量吧。路已经为他指明，能不能做好，就不是他这个老头子能够决定的了。
“好的，我懂了。”梁灏点了点头，回答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就这样吧。”
“虽然你不是一个合格爷爷，但是看到你出现在这里，我还是很高兴的。”
梁灏的话是这么说着，但是老人却感觉不到这方空间产生变化。这是情绪没有任何的变化？还是完全隐藏了起来呢？老人不知道。
“行吧，那我走了……”老人点了点头，身体慢慢飘向了梁灏，头部抵在了他的额头上。黑雾也接触到了身体，然后缓缓融化了进去。
“这是我最后给你的礼物了，不奢求你能够原谅我之前做的事情，只希望你以后的路可以好好走下去……”
“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要铭记回家的路……”
老人说完这件事，脸上露出了一个梁灏看不懂的笑容，瞬间就化作了一团黑雾，把梁灏整个人笼罩了起来。
梁灏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团黑雾给他一股恶心的感觉，但是他又说不出是哪里恶心。
就像坐公交的时候，也会有这种感受，那种恶心想吐，但是又吐不出来的反胃。
真是该死……梁灏身体紧绷了起来，他根本就不想接受这股诡异的黑雾。
在他看来，只有通过自己双手得到的东西才会真正属于自己，别人赐予的东西，终究是外物。即使自己不会依赖别人的东西，他也不希望身体里面多出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这样就和脚上踩了狗屎一样难受。
一股无名怒火便从他心中燃起。他从来都不喜欢别人强塞给自己的东西，从小就是这样，只是小时候自己无法拒绝，直到长大之后，自己才能够说出“我不要”三个字。
只是在这里，自己的梦中，难道还是要继续表现地那么窝囊吗？
“滚！”梁灏的喉咙轻轻振动，吐出了这一个字。
“滚……滚……滚……”
单独的一个字在不断回响着，整片空间都在震荡。
原本笼罩的黑雾已经完全收拢到梁灏体表了，房子的格局都显露了出来，很多细节的东西已经不见了，锈迹斑斑的绿漆木门没了，灰黄的墙面也消失了，剩下的就只有小小的一方水泥地板。
刚好可以让梁灏站立在上面。
一股热流从心脏涌出，快速地流向身体四肢，淡淡的红色气体从梁灏的头顶升起，但是并没有直接向上升腾，反而像是液氮一样覆盖而下，在他的体表形成薄薄的一层，抵抗着外面黑雾的侵蚀。
梁灏把头低下，看向自己的双手，妖异的红色火焰纹身已经再次出现，只是比他第一次看到的还要鲜红。
“滋滋滋……”黑雾与红光相遇，两者不停地碰撞，相融，然后消散在空中。随着时间的推移，红光已经变得淡了很多，但是黑雾却宛如没有消耗过一般，至少肉眼看上去是没有任何的减少或者变淡。
“呵呵……”无力地笑了笑，没想到自己还是那么地孱弱，就连在梦中，都没有拒绝的权力。
既然拒绝不了，那就做些改变吧。总不能一下子把所有筹码交给别人，总得有些东西要抓在自己的手中。
在他的肚脐眼上面，完整的红光外衣慢慢出现一个小缺口，在这下面有一个淡红色的梅花状纹身，这个不是梦中才出现的，在现实中也有，这是梁灏打出生以来就具有的胎记。
黑色的雾体一下子就找到了宣泄口，向着梅花印记疯狂涌进，在短短的十几秒中就变淡了下去。
腹部有点冰凉，但是已经没有了恶心的感觉。梁灏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无敌熟悉的梅花，发现即使是吸收了那么多的黑雾，梅花除了多一圈黑色的边纹，啥都没变。
自己这个胎记，似乎也是不太平凡。用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梁灏也没有继续探究的欲望。
就当做先把这个东西先封存的罐子吧……日后再想一下怎么处理。自己目前要做的，就是好好掌控身上的火焰花纹。
根据老头子的话，这种力量的拥有者虽然数量少，但还是有的。既然有，那自己就要有遇到敌人的准备。虽然不知道战败之后结果会是怎么样，但是事情往坏一点的方向看，对自己会好一点。
毕竟古人说过“生于忧患，死于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