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老爷子听了,顿时眼前一亮,“这倒是个两全齐美的法子。”
离休赋闲在家,他心里的那种失落感,是常人难以理解的。成日里无所事事,让他有一种被世界遗忘和抛弃的感觉。曾经的辉煌与忙碌,如今却都成了过眼云烟,只留下无尽的空虚与寂寞。
虽然所有人都顺着他,哄着他,他却变得越发地暴躁和易怒,那种被边缘化,混吃等死的感觉实在是太糟了。有时候,他甚至感觉,自己都快崩溃了。
小儿子的提议,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让他有一种世界向他打开了一扇大门的感觉。
到洛县故地重游,不光能抚平他心里的那份空虚和寂寞,还能治病,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乔慕源在电话那头听父亲这么说,顿时大喜过望,“这么说,爸是同意了。”
老爷子只一瞬间便拿定了主意,“到时候,我把景玮一起带来,让果儿继续替他针炙。”
父亲一到,有关他身世的谣言便不攻自破。有老爷子坐阵,那些魑魅魍魉,牛鬼神蛇便会有所顾忌。如此,他和王县长便能从容应对了。
女儿昨天晚上说的转机,这么容易就来了,乔慕源顿时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怕老爷子改变主意,乔慕源赶紧说,“这样吧,我开车来接你们。顺便,把妈一起接过来。”
上次母亲来洛县,弄得并不愉快。这次父亲跟侄子一起来洛县,把老太太一个人扔在家里,还是有点不合适。所以,乔慕源才有此一说。
老爷子却说,“不用了,我让干休所派车送一下就行了,不用你来来回回地跑。”
老爷子做事雷厉风行,随即便打电话通知干休所,他要去洛县,去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看看。
干休所魏所长接到电话,顿时吓得不轻。
老爷子患脑溢血住进医院,刚从鬼门关上回来,还没好利索呢,就想着出远门,这不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吗?
不过,老爷子的火爆脾气他是领教过的,知道不能跟他硬碰硬,得讲究策略。
所以,他一口就答应下来,还表示说这就安排车辆和人员,陪老爷子去洛县。暗地里,却给乔慕桢打电话,希望他能阻止老爷子的疯狂行为。
乔慕桢一听,顿时急了,推掉一切工作和应酬,便急急忙忙地赶回家。
老爷子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由气得吹胡子瞪眼,“这个小魏,表面上答应派人派车,暗地里却给你打电话,这不是阳奉阴违吗?”
乔慕桢哭笑不得,“人家魏所也是为你的身体着想,洛县地处偏僻,医疗条件差,一出事就是大事。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老爷子却没好气地说,“你忘了,我跟你妈的命,可是果儿捡回来的。有果儿在,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实话告诉你,就是因为这里的医生治不了我的病,我才急着去洛县,找果儿替我针炙。”
唐果把老爷子和老太太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不假,却不能说,医院的医生治不了病。
老爷子血压高,血脂高,都属于基础病,需要长期服药控制。可这一切在老爷子看来,却是医生无能的表现。
老爷子现在精神矍烁,红光满面,跟前些日子完全判若两人,医院的医生可谓功不可没。他却固执地认为,这些都是他宝贝孙女的功劳,实在是不可理喻。
不过,跟老爷子讲理,只能是自寻死路。
思虑再三,乔慕桢还是耐着性子说,“爸,果儿的医术的确不错,可人家医院这么多专家教授,哪一个不是救人无数,身经百战的老医生?你说人家不如一个乡下来的小姑娘,你让人心里怎么想?”
老爷子脸上已经带着隐隐怒意,“景玮在医院住了这么长时间,身体却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我对这些狗屁医生已经彻底失去了信心。我已经决定了,明天就带着他去洛县,让果儿好好替他治治。”
说到儿子,乔慕桢的心情越发地沉重起来。
儿子住进医院,身上的毒素倒是基本清除干净了,腿上的伤却一直没有好转。他已经遍请名医替他医治,什么方法都试过了,仍没有任何起色。
他心急如焚,却又束手无策。
现在老爷子提议带儿子去洛县,让唐果替他针炙,说实话,他对此并没有报任何希望。不过,反正没有办法,只能权当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只是,老爷子的身子,能承受长途奔波之苦吗?
他正想说,让唐果替你医治,完全可以让唐果来省城嘛,你又何必跑这一趟。
老爷子却怒气冲冲地说,“我只是通知你,并不是跟你商量。”
对老爷子的固执,乔慕桢是一点办法没有。不过,老爷子的身上,担负着全家人的前途和希望。经历过这么多事,特别是经历了叶一眉事件对他的冲击,他更是深刻地体会到这一点。
乔慕桢仍试图说服父亲,“爸,你要觉得闷,我可以带你去郊外走走,呼吸新鲜空气。洛县太远,等你身体彻底康复,我再陪你一起去好了。”
老爷子正要发作,老太太却在一旁发话了。
“你爸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决定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你要不放心,我就陪他走一趟吧。”
两个医院刚下过病危通知书的老人,带一个残疾儿子,去洛县那么偏僻遥远的地方,让乔慕桢如何放心得下。
他思虑再三,终于下了决心,“妈,你就别跟着瞎起哄了,还是我陪爸走一趟吧。”
“我去洛县,还打算到当年打过游击的地方走走,看看当年替我治过伤的老乡,顺便让果儿替我针炙,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回来。”
老爷子皱起了眉头,“你工作那么忙,就别跟我们瞬掺和了。有干休所的人陪着,洛县还有你弟,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老爷子的话音刚落,一旁却响起了一个怯怯的声音,“爸,我陪爷爷奶奶和哥他们去吧。”
乔慕源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客厅里还有乔月。
自从叶一眉被捕入狱,这丫头便象是变了一个人。她努力地学做家务,经常跟家里的阿姨抢活干,还口口声声说,她留在这个家,就是为了替母亲赎罪。
在老爷子和老太太面前,她更是表现得极为乖巧懂事,生怕有哪一点做得不好,惹二老不高兴。
连老太太都说,这丫头跟她心狠手辣的妈不一样,有她陪着,家里也热闹些。
乔慕源原本打算,等叶一眉的事平复下来,就把这丫头送走的。听母亲这么说,便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此,乔月不但没有因为母亲的事影响到她在乔家的处境,在老爷子和老太太面前,反而更得宠了。
此刻她主动请缨,一起去洛县,老太太顿时眉开眼笑,“有月儿陪我们一起去,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事情走到这一步,乔慕桢只得点头。
“我现在就去医院,给景玮办出院手续,顺便把他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