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和爹爹不要吵架，旭儿可以让爹爹和咱们一起睡。”小娃娃抿了抿唇，好似做出了很大的让步。
“和他睡，还不如和狗睡。”郁乐潼嫌弃道。
“娘亲说什么？”小娃娃眨巴着懵懂无知的眼睛，干净无瑕的脸蛋写着大大的疑惑。
“……没什么”郁乐潼将孩子放在床上，揉了揉小娃娃的头，柔声道：“娘亲很快就会回来。”
小娃娃很不舍，两只小手紧抓着不放，仿佛只要一松手，娘亲就会飞走，再也找不到了。
她不想失去娘亲。
娘亲是最疼爱他的。
他也最爱娘亲。
郁乐潼只好保证说马上回来，耐着性子，哄了好半天才让小娃娃松手。
小娃娃坐在床上，两只小腿垂下，凝望着娘亲，眼睛一瞬不瞬。
郁乐潼关上门。
沈言卿正在院子里等她。
“给本王一个完美的解释。”
“这是一种应急反应。”郁乐潼说道。
准确来说，可能是小家伙的雏鸟情节。简而言之，重大创伤之后，人的记忆收到阻碍，不能恢复。醒来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会认为是自己最亲密的亲人，无比的依赖。
皇长孙亲眼看到父母死去，小小年纪，难以承受。心口的蚀骨钉威力大，损伤身体，度日如年。
或许就是因为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压力，皇长孙的记忆才会错乱。
沈言卿陷入深思，不做声。
他从不涉猎医术，但在别人口中也听过此说法。
面对沈言卿的恐吓，郁乐潼也不是吓大的，抱胸道：“况且，咱俩提前说好了，只要我让皇长孙醒来就行。”
言外之意，她的任务只是保命。
皇长孙情况危急，能活下来已经不错了。
相比命归黄泉，失去记忆简直是微不足道。
治病救人，难免有风险。虽然之前从未发生过，但皇长孙记忆错乱，也是情理之中，并非她有意为之。
沈言卿转过身，表情十分复杂，“他这样，有没有找回记忆的办法？”
郁乐潼如实相告，“因人而异，可能是三天两月，可能是十年八载，或是一辈子。”
沈言卿扶了扶酸痛的头，愁云密布的脸色，“不行，绝对不行。”
“有什么不好的。”郁乐潼说道，“他还是个孩子，是被追杀和通缉的朝中要犯，父母已经死了。他还小，不能改变任何事。既然如此，还不如忘了一切，一辈子快快乐乐地活着。”
不是为自己开脱。
郁乐潼知道带着仇恨生活是何滋味，所以不想让小娃娃重蹈覆辙。
她所说的，沈言卿又何尝不知。
“但是不行。”沈言卿仰头，看向圆月旁忽近忽远的乌云，叹息道：“他不能忘记过去。”
郁乐潼不解，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与别的小孩子不同。”沈言卿模棱两可的解释，让郁乐潼心中的疑问更加强烈。
“他的与众不同，是不是和四皇子一家被满门抄斩有关?”郁乐潼意识到些什么，追问道。
沈言卿神色失落，锐利的眸子深沉，散过狠厉的杀意，“其中的缘由，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不告诉郁乐潼，是为了保护她。
这件事很复杂，很离奇，也很肮脏。
少一个人知道，就少死一条命。
沈言卿不喜欢郁乐潼的谈吐举止，但也不想拉她下水。
“你说算了。”郁乐潼不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会写几个方子，你给小娃娃试一试。”郁乐潼说道。
她身为旁观着，希望小娃娃健康快乐，无忧无虑，但也希望他能为父母报仇，不让九泉之下的父母枉死。
感情很复杂！
但目前，她能做的，也仅此而已。
“我先走了。”郁乐潼将药方交到沈言卿手中，王府不是她的家，不能久留。小孩子注意力转移的快，说不定早就把她忘了。
说完，郁乐潼迈步离开，抛下一句：“你的贱命活不了多久，既然如此，老娘也不着急，改日来取。”
还没走出两步，身后的房门被推开，一个豆丁大小的孩子，站在高高的门槛后面，见郁乐潼远去的背影，迈着踉跄的步子，快步冲来，一把抱住郁乐潼的腿，泪眼婆娑，哀求道：“娘亲，求求你，不要留下旭儿一个人。”
小娃娃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恳求，就如同一只无依无靠的动物幼崽，抓住最信赖的亲人不放手。
亲眼见识了双亲惨死，即便是成年人都无法承受，更何况是一个三岁半的小萝卜头。
小娃娃的潜意识里，不愿相信娘亲的离开，所以见到和娘亲年纪相仿的郁乐潼后，不由自主的想留在她身边，尽可能地汲取着亲情温暖。
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脸上布满泪痕，请求地望着郁乐潼，“娘亲，旭儿不想一个人。”
话语中带着渴求，令听者动容。
郁乐潼上一世，也是无父无母的孩子，孤零零的存活，因此更能体会小娃娃的苦楚。
最后，她还是妥协，蹲下身子，擦了擦小娃娃下巴尖上的泪珠，轻哄道：“娘亲不走。”
“真的吗？”小娃娃抽了抽小鼻子，惊喜的同时，带着几分不信任。
刚才娘亲说很快回来，但食言了。
如果不是他一直躲在门后面，听到娘亲要走，及时跑出来拦住。
否则，估计娘亲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郁乐潼略有抱歉，没想到自己小小的举动，能给小娃娃带来如此大的伤害，抱歉道：“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好，但你放心，我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小娃娃的可怜的身世，动摇了郁乐潼的怜悯心。
况且，小娃娃是她救活的，算是她的病人。
她身为医者，就要对自己的病人负责。
“娘亲说话算话。”小娃娃还是有些不信任，抬手竖起小肉手，“拉钩！”
郁乐潼眨了眨眼，打打杀杀几万年，像拉钩这种简单幼稚的把戏，在她眼中，太小儿科了。
但这是小娃娃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稚气，童真。
“好”郁乐潼纡尊降贵，难得的好脾气，配合着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