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有大师不常下山。
成和皇帝记得他第一次见到藏有大师下山,是他的父皇仁裕皇帝薨逝。
藏有大师带着十八名弟子入宫,为仁裕皇帝超渡诵经。
第二次。
是太初回宫任大国师,臧有大师将他送到了仙洲城门口,却没有入城门内。
而这一次,是第三次。
成和皇帝看着面前白发银须的藏有大师,突然有一些害怕。
即便他是九王至尊,即便天下王土尽归他有。
但在生老病死面前,他到底不过还是一介凡夫俗子。
成和皇帝张了张嘴,想问却没有问出声,还是藏有大师先开了口,“陛下,贫僧需与您单独详谈。”
于是,李四喜低着腰连同一众太监全都退出勤倦殿殿外。
半个时辰后,殿门自里向外打开。
藏有大师面色如常地跨出了殿外,头也不回地径直出了宫。
李四喜看着藏有大师远去的背影,想出一会对众太监道:“你们都先别进去。”
说完,他轻轻地跨过门槛,又走回殿内。
书案后,成和皇帝神色悲痛,眼神目然,一股无形的压抑如黑色的烟雾般笼罩在的勤倦殿的上空。
李四喜低着脑袋,悄悄朝龙椅又近了一步。
勤倦殿殿内外都很安静。
又过了好一会,李四喜忽听得成和皇帝淡淡开口,“拟旨。”
......
孟昇刚下马车,已然见到申王府门口左右张望的管家。
一下见到他的身影,管家急忙上前,附在他耳边轻声道:“三殿下,柳神仙快不行了。他,他是被大殿下身边的莫北扔到门口的。”
“柳先生这会,也有些不太对劲......”
孟昇看了管家一眼,倒是没问他哪里不太对劲。
只是一言不发地往禅室快步走去。
还没进院中,他便听见了柳如青的叫声,“老祖宗你快醒醒阿,老祖宗!!”
“大夫你倒是快救人阿,我们柳家的老祖宗不能死阿!!!”
“你,你为何还不救治?!你是不是故意不救老祖宗??你,我要杀了你,你身为大夫却不治病救人......”
“......”
孟昇铁青着脸一脚跨进禅室内,身后的陆有早大步冲上前一把抱住了柳如青。
又对被柳如青扯得衣衫凌乱的大夫道:“你还不快走。”
大夫这才赶紧从地上捡了药箱,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孟昇对陆有使了个眼色,陆有便不再理会双眼赤红的柳如青,伸手朝床上躺着的柳旭云鼻间探去。
但鼻息全无。
陆有再探向他的颈部,很快,他对孟昇摇了摇头。
孟昇闭了闭双眼,暗中叹了一口气。
果然不能相信这老东西,要做的事也不知是做成没做成,到如今人死了还要他来收拾这烂摊子。
唉......大哥当真就如此难对付吗??
当再睁开眼睛时,孟昇的神色已变得悲痛万分。
“柳神仙此去,本殿痛心异常。人死不能复生,柳先生还请节哀。”
“你放心,有本殿在定把柳神仙的后事办得风光体面。本殿已向父皇请旨,特准柳神仙死后入族谱,葬祖陵。”
“当真?”柳如青猛得转过身,两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孟昇,“我老祖宗当真可以随我回柳家了?”
孟昇一脸悲痛地对他点了点头,“自然当真,昇向来敬重柳神仙,自然希望可一偿他所有心愿。”
柳如青听了此话,不禁对他躬身低头,感激道:“多谢三殿下,老祖宗一直想堂堂正正地回柳家。”
“而今,而今终于成了......”
说话间,他再忍不住满腔地悲伤,扑到柳旭云身上大哭起来。
孟昇见状,默默地退出了禅室。
对管家说了一句,“柳神仙的后事你瞧着操办,要风光些。”就走了。
孟昇的书房离禅室远,自然再听不到柳如青的哭声。
但他的心中却并没有因此安静下来,刚在书案后坐下又起身在书房中走来走去。
陆有在书房门口见着了,招手唤来一名侍卫悄声问道:“去宫中打探消息的人还没回来吗?”
那侍卫垂着脑袋不敢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两个时辰过后,天已经黑了一大半。
一名侍卫悄悄走到陆有身边,对他耳语了几句。陆有听完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要他再重复一次。
那侍卫便又重复了一次。
陆有大喜,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径直入了书房。
孟昇见陆有门也不敲就直接进了他的书房,正皱起眉头,便见他已快步走到他身边。
“三殿下,宫里刚传来消息。孟国大国师一职在下一届大国师选出来前,暂由藏有大师代任。”
孟昇听了这话,先是一呆,接着又是一喜。
“所以说我们柳神仙,之前是成了?”
“成了,殿下。大殿下若不是,若不是.....又怎会好好的改换大国师,且宫内一点关于他的风声都没有。”
孟昇想了想,又着急问道:“现下大哥具休情形如何?还活着,还是被关起来了?”
“这,这个......去打探消息的人还没查到。”
陆有有些为难地继续道:“只知道是今日申时三刻,藏有大师入宫和陛下详谈了好一会。藏有大师走后陛下便拟了圣旨。”
孟昇再坐不住,起身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过了一会,他又问向陆有,“给柳神仙做法事的到了没?”
“到了,殿下。”陆有忙回道,“他们才进的王府。”
“好。”孟昇抚掌笑道,“本殿正好此去给柳神仙守灵。”
“陆有,大哥的情形继续打探,不管他是死是活我要听到准信!”
“是,殿下。”陆有低头回道。
......
自与太初分开回府后,孟冉才从管家口中得知李四喜口中的急事,竟是暂住在国师府的侍卫不知为何与仁王府的侍卫闹起来了。
因着太初的缘故,刚开始谁都不好去劝。
谁知两方越吵越凶,吵到最后竟因此打了起来。打起来也还便了,竟有两三人悄悄溜到后院,找到林曦儿的住处。
那时方意惟正在林曦儿屋内与她闲聊。
眼见有人鬼鬼祟祟地要进院子,方意惟果然断地点燃了一个火折子,从窗户里往外一扔,正好扔到院中一颗松柏上。
眼见松柏被点燃,她忙与林曦儿迅速关上门窗,躲在里面等人救援。
那几个贼人本仗着后院偏僻,有恃无恐。
没成想刚入院中就见到松柏着火,他们知道白烟一升起很快便会有人闻讯前来,也不敢多作停留便索性跑了。
此时,孟冉瞪着院中六七位被绑着的侍卫。
什么也没说,只是面色十分难看,他一言不发地又走向后院。
当孟冉和莫玄刚要打开后院的门时,就见莫北正着急地在院中走来走去。
还不待孟冉开口,莫北已跳出院门,施展轻功再不见了人影。
林曦儿此时已在门后听到了动静。
她打开房门走了出来,方意惟和一众丫鬟则跟在她身后。
林曦儿一见到孟冉便一口气抢先道:“殿下,此次带头打人者并非国师府的人,而是有外人混进来了。”
孟冉看着莫北消失的方向,“曦儿,莫北这是去找大哥了?”
林曦儿点头道:“殿下,你们出府没多久,仁王府与国师府的侍卫便好好的闹了起来。”
“莫北只能出手制住了几个带头的,之后便不得不一直留在府中暗中监视其他的侍卫,生怕还有余党。”
“但他心里始终记挂着国师大人,不安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