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过一阵后。
林茜踱到窗边望着天际渐聚渐散,变幻无形的云团,朗声道: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
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她吟完最后一个字,心头却又生出淡淡的无力感。
世间万物转眼成空,茫茫宇宙连星星都未必是永恒的,一粒尘埃还纠结什么平行世界......
真是可笑之极!
此时,房外已被挤得水泄不通,人头涌动却听不到一丝呼吸声。
人人如痴如醉,半梦半醒。
从未想到过竟有人能将诗写得如此豪迈洒脱,畅快淋漓。
仿若天外之音令人发馈深醒,欲罢不能。
良久,待众人醒悟过来时。
才发现方才还临窗吟诗,恍若谪仙般的青衣姑娘不知几时,已坐在桌边大嚼着花生米。
“咯蹦--咯蹦--”
一口一个,声音清脆。
孟冉抬头见林茜吃得正香,不禁淡笑,“你不爱吃糕点,倒是好这下酒菜。”
林茜对他“嗯”了一声,“挺香的,要不要尝尝?”
孟冉摇头。
容晏略皱着眉难得神情认真,“林茜姑娘,诗仙的诗自然是千古佳作,却有些太过悲凉了。”
“是阿。”门外那个胆大的学子也接着道,“不知姑娘可还能再念些诗仙的诗?”
林茜放下筷子,想了想道:“也是。那我就再念一首《上李邕》。”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这首《上李邕》相较之前的四首诗更加激昂高调,奋进自信。
另在场的年轻学子俱是精神为之一振。
孟冉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见林茜念完后只管撑着脑袋发呆,花生米也不吃了。
便转头对身后的莫玄微点了点头。
莫玄也不动作。
不知轻弹了什么打在门边,门外守候的侍卫听了慢慢地关上雅室的门。
孟昇为几人各斟了一杯茶。
“二皇兄,外面人多一时半会走不了,何不过来先喝杯茶。”
一盏茶的功夫后,门外的人渐渐离去。
孟昇打量孟冉几人,见他们似乎还未有去意,便率先起身。
“二皇兄,我府里还有先走了。”
孟冉点头,对他温言道:“昇,你今日也喝了不少。让晏替我送送你。”
容晏听了,起身对孟昇施了个大礼。
“晏今日本就该多谢三殿下大驾光临,送殿下是应该的。”
孟昇笑着道:“容世子实在太过客气。倒是我没准备什么,回府后一定补上。”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便先后出门下了楼。
一时间。
室内只剩下孟冉、林茜、莫玄三人。
孟冉道:“林茜,可需喝些解酒汤?”
林茜摇头,只是看了眼他身后的莫玄。
孟冉正要开口,林茜却淡淡道:“只要莫玄不介意就好。”
说着她掀开袖子,解下一直戴在左手的手表交给孟冉。
孟冉不解地接过手表。
只见此物两边各有一条细长的白色皮带,中间是个极精巧的玻璃小圆盘。
圆盘内有三个粗细不等的的小指针,都固定在圆盘中央。
最细小的那根正一下下的在走动,尖尖的那头正指向表盘边一圈的数字。
“这是何物?”孟冉指着表盘问。
“在我们那这叫手表,和孟国的日晷一样都是用来计时的。”
“但是你别看它小,其实比日晷还精确。”
“你看现在三个指针指示的时间是下午3点30分15秒,也就是孟国的申时二刻多一点。”
......哦?!!
这次连一贯面无表情的莫玄都难得有了好奇,走近到孟冉身边凑着脑袋看。
两个大男人眼睛眨也不眨,同时盯着表盘里前进的小指针。
孟冉喃喃道:“世上竟真有如此神奇之物吗?”
林茜看着二人,“冉,这块手表先放你这几天,麻烦你替我收好。”
“我身上再没有别的东西,但又需要证明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见孟冉抬头看她,虽是一脸疑惑,却仍然什么都没问。
不禁感激地对他一笑,“冉,谢谢你没问我。”
“其实在没得出结论前,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
三人又聊了几句,便一同下了临安居。
回去的路上,本来林茜要独自离开,但孟冉怕她了喝再受风坚持要送她。
无奈盛情,林茜只得上了马车。
为了避嫌,这次莫玄也难得坐进了马车里。
一路无话。
眼看经过一处巷子,林茜便要下车。孟冉不再多话,只吩咐她要早些休息。
但三人分开没多久,莫玄突然轻喝一声,“有埋伏。”
说话间他已冲出了马车。
巷子内,两名蒙面黑衣人正与林茜过招。
这二人的功夫虽均在她之上,却被她怪异的功夫逼得堪堪打了个平手。
孟冉一路跟着进了巷子,“光天化日竟在孟国行凶,你们是......”
他话还没说话。
两个黑衣人同时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朝林茜脸上一洒。
白色的粉未顿时在空中散开,半遮住了林茜的身影。
莫玄一惊,瞬间转身护住孟冉。
他们在外围均见林茜捂住嘴咳嗽了一声,下一刻便消失于粉雾中,不见了踪迹。
二人盯着地上四散开的白色粉未,沉默了几个呼吸。
莫玄蹲下身用剑挑了些粉未在指尖闻了闻,“是蒙汗药。林茜姑娘反应及时应该没吸入多少。”
孟冉点了点头,转身又回到了马车。
莫玄也跟着一同上了马车。
“据古书所记,隐身术有二,一集宇宙之气遮人耳目;二用功力,施术者可在谈笑间遁于无形。”
孟冉皱眉,“所以你的意思,林茜姑娘方才是施了隐身术?”
莫玄点头,“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孟冉沉吟道,“我记得《太平广记》记载,李仲甫者,少学道于王君,服水丹有效,兼行遁甲,能步诀隐形。”
沉默片刻。
莫玄又开了口,“殿下,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我之间,无需客套。”
“林茜姑娘究竟何许人,家住哪里?殿下从未疑过吗?”
其实这番话他早就想说。
只不过孟冉从前与林茜不过点头之交,更多的是对她侠道热肠的欣赏。
无甚大碍。
今日临安居一聚,他才惊觉孟冉竟不知何时已陷入其中。
他比孟冉大四岁。
从八岁时就入了宫一直呆在孟冉身边,从普通的陪练做到现在的贴身亲卫,官职正三品。
私心里早就把孟冉当做自已的亲弟弟一般。
但孟冉又怎会不明白莫玄的提醒。
平时一日难得说上三句话的人,这次对他掏心置腹,显然是考虑良久。
是以他看着莫玄认真道,“不错,林茜身上的确有些扑朔迷离的地方。”
“但我信她绝无害我之心,更无害我之意。既是如此,何所为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