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阁内，姜嫣然仍旧坐在原位。
宋明锦端起茶盏，喝了两口早已凉掉的茶水，强行压下了心里的火气。
“娘亲，你真的要把那女人留下的嫁妆全都还回去吗？”
“那女人好不容易才死了，您真的甘心？”
姜嫣然一脸忿忿不平，眼底夹杂着嫉妒与怨毒。
她们靠着这些嫁妆锦衣玉食了这么多年，就连前世她嫁到镇王府后，也全靠着里面的奇珍异宝在贵妇圈子里维持着体面。
又在镇王谋反后，适时奉上所有财产才得以攀上魇王。
如今这一世，她更是需要用这些东西为魇王铺就称帝的道路。
绝不可能把它们还给姜月盈！
看着心浮气躁的姜嫣然，宋明锦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嫣然，如今你已经是魇王妃，怎么还似未长大的孩童般沉不住气？”
“身为主母，最首要的是喜怒不形于色。”
姜嫣然挤到宋明锦身边，钻进她怀里撒娇。
“娘亲，我这不也是为了您着想吗？”
“若是没了这些财产傍身，那些世家夫人还怎么羡慕您？”
宋明锦薄削到近乎刻薄的嘴角微微弯起，透出几分算计。
她像抚摸猫儿般轻轻抚过姜嫣然的头，声音轻飘飘的。
“我当然不会白白的把东西全都送出去。”
“那女人留下的嫁妆里有不少表面光鲜的田产铺子，还有些华而不实的物件。”
“姜月盈这些年被我养废了，哪里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先把这些送过去唬住她，我再想法子让手下那帮管事儿的把最值钱的铺面田庄转出去。”
“这样一来，就算她有镇王撑腰，也别想从我手上夺走分毫！”
手腕上的碧玉佛珠被她不自觉地攥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响。
见宋明锦已经有了对策，姜嫣然也松了口气。
“那姜月盈手里的那些嫁妆怎么办？娘亲，你可一定要想法子把那些嫁妆给女儿拿回来！”
转动着手里的碧玉佛珠，宋明锦颔首应道。
“放心吧，那份嫁妆不会落到她手里的。”
只是换亲一事，终究还是有些隐患。
像之前那样贸然提出更换嫁妆的要求，不仅会被镇王再次驳回，说不定还会直接被告到圣上面前。
她需要另想一个合适的法子，让姜月盈主动归还。
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宋明锦压下眼底翻涌的诸多情绪，拍了拍姜嫣然的肩膀。
“几日未见，老爷一直念叨着你。距离开宴还有些时间，去见见他吧。”
姜嫣然听话的点了点头。
姜家两个女儿都嫁给了王爷，这事在整个京城里都是独一份的荣耀。
就算其中一个嫁给了废太子魇王，京中仍是有不少人家想要登门送上贺礼。
但无一例外全都被姜父回绝了。
因此，今日的回门宴只有姜家众人。
姜月盈和赵衍来的时候，就见到了前厅里其乐融融的场面。
姜嫣然正扯着姜父的袖子撒娇。
姜父则是一脸无奈地笑着看她，眼底满是宠溺。
端坐在一旁的宋明锦用帕子掩住嘴，同样笑吟吟地瞧着二人。
姜月盈像是早就习惯了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平静的面容上没有丝毫情绪变化。
她正准备抬脚迈入门，手臂却被一旁的赵衍拉住。
“本王和王妃来的不巧，叨扰了姜大人的天伦之乐。”
赵衍掸了掸衣袖，声音抬高，用足够屋内众人都能听清的声音说道。
逆光而站的身影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但姜父莫名听出了他声音里的不高兴。
姜父赶忙扯回自己的袖子，起身行礼。
“臣见过镇王。”
他顿了顿，又把身子朝姜月盈的方向偏了偏。
“见过镇王妃。”
宋明锦也紧随其后，低下头福身行礼。
听到赵衍的话，姜嫣然的笑容僵了一下。
但她没有站起身，而是冲姜月盈招了招手，脸上的笑容格外甜美。
“姐姐，方才我还在和父亲说起你呢，快来坐下！”
姜月盈只感觉自己的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轻咳一声，避开了姜嫣然的热切眼神。
赵衍的视线则是轻飘飘地在她身上掠过，凉凉地开口道。
“魇王妃倒是越发有王妃的风范了。”
姜嫣然没有听出他话语里的嘲讽，依旧笑眯眯地招呼姜月盈。
姜月盈径直走到姜嫣然对面的座位坐下，赵衍理所应当地坐在了她身旁。
没有赵衍开口免礼，姜父和宋明锦都只能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待在原地。
“怎么不见你兄长？”
赵衍看向门外。
“没派人去请吗？”
宋明锦见状赶忙开口回道。
“已经派人去请了，想来是远儿身子弱，来的迟了些。”
赵衍嗯了声，没再说话。
对让姜父和宋明锦起身的话更是提都不提。
摆明了是在给二人下马威。
就算二人对此心知肚明，却也无可奈何。
宋明锦金尊玉贵养了这么多年，哪里受过这种磋磨？
额角很快就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身体也开始打摆子。
姜嫣然瞧见娘亲隐隐发白的面容，蹙眉道。
“王爷倒是对姐姐情深义重，只是您就不怕姐姐背上一个不孝的名声吗？”
赵衍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
这一眼，似乎给了姜嫣然底气，她坐直身子，继续义正词严道。
“就算姐姐深得王爷宠爱，也不至于借着王爷的名头公报私仇吧？”
“看在母亲这么多年的抚养恩情上，还请姐姐大人有大量。”
“莫要让王爷与姜府之间心存隔阂啊。”
姜月盈低垂的眼眸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这般颠倒黑白的做派，活了两世，仍是毫无改进。
赵衍转动着手里的茶杯，嘴角玩味地勾起。
“不知魇王妃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
“肖似野犬，狺狺狂吠。”
“你！”
姜嫣然柳眉倒竖，气得从位置上站起来，伸手指向赵衍。
“你敢骂我是狗！”
赵衍警告似的瞥了姜嫣然的手指一眼。
“魇王妃的规矩倒是该好好学学了。”
他这才像是终于看到了一旁脸色煞白快要昏过去的宋明锦和姜父，脸上露出讶然的神情。
“姜大人，姜夫人，你们怎么还站着？都是一家人，你们快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