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的人?”颂沧心中隐隐有个想法,等着秦鸣鹿眼神微眯,暗中向吉达鲁使了个眼色,偏偏那蠢货只顾着检查脸上的伤口,对他暗示毫无反应。
果然是个蠢的,难怪会被吉家放在这么重要的地方,如此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甚至不惜单独给他找了个谋士,可偏偏这么关键的时候,那个带脑子的却被人一箭射死了,这让颂沧恨得直咬牙。
“我是谁的人并不重要,你们只需要知道,今夜过后,你们都会变成死人。”随着秦鸣鹿的话音落下,原本安静站在她身后的数十人,突然杀气腾腾的拔刀冲向人群,以一种不要命的打法,所到之处无一活口。
这一日,聂淮等了许久,他带着曾经的袍泽,冲向颂沧所在的位置,他们不是没有想过杀去王都,直接找上颂沧,可对方贪生怕死,身边总是带着很多人,他们行刺了许多次,也牺牲了许多人,却从未离成功如此接近。
有人受了伤,拼着断掉一臂也要杀了眼前人,为聂淮拼出一条路来,颂沧也从未觉得自己离死亡如此接近,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什么,才会让对方如此执着于让他人头落地。
颂沧这边人多,所以情况还好,但吉达鲁却没有他幸运,本就被颂沧逼到绝路,现在又被人伤的没有了斗志,很快就被人拿下,压在地上等候发落。
“小姐,我们要过去吗?”阳禅凑近秦鸣鹿,小声的在对方耳边低语。
“不用。”秦鸣鹿望着前方还在厮杀的一群人,微微摇头。她答应过把颂沧交给聂淮,就不会轻易插手。
聂淮浑身染血,却打得酣畅淋漓,身边人虽然蛰伏多年,却从未忘记昔日战场驰骋的痛快,更何况,他们经年夙愿就要在今天达成,有的只是兴奋,再无其他。
没有支援,就算是精兵,也不可能是聂淮等人的对手,他们是单拎一个出来都能刺军的人物,是秦追暮煞费苦心才培养出来的亲卫,是宁肯折了自己也要埋进南越骨血的利刃,怎么可能输给颂沧这样的人?甚至是他手里的兵?
他们不会输,而颂沧,必须死。
在被割破喉咙前,颂沧都觉得自己还有一线生机,可随着时间流逝,城主府外没有丝毫动静传来,他的心也跟着越来越沉,人也变得越来越慌乱。
眼睁睁看着自己身边亲卫一个个倒下,颂沧心里说不出的慌乱和惊悚,特别是看到吉达鲁被人押着跪在地上断了手脚犹如一滩烂泥的时候,他慌了。
待到只剩下颂沧一个人的时候,聂淮一刀断了他一臂,而后将他踢向一旁,等在那里的人在他身上狠狠划了一刀,跟着踹向另一个人……。
如此在数十人面前滚过之后,颂沧身上已然没有一处好地方,却唯有那张脸叫人看起来如常,而聂淮却面无表情的走过去,居高临下的望着瘫在地上的颂沧,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弯刀,然后毫不犹豫的一刀挥下。
那一刻,所有人都十分平静的望着,耳边仿佛又听到了旌旗声声,还有那个穿着铠甲威风凛凛的身影望着他们说:本将军替大夏的百姓,谢谢你们。
“呜,呜呜……!”不知道是谁,突然蹲在地上抱着头嚎啕大哭,而后仿佛会传染一样,那些血淋淋的,仿佛刚从血水里捞出来的狼狈身影,全都昂头嘶吼起来,带着哭腔的悲鸣,仿佛有太多的委屈和难过,一瞬间倾泻,叫旁边的秦鸣鹿等人,也都跟着湿了眼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聂淮抹了一把脸,眼眶猩红的扭头望向秦鸣鹿,似乎有无数的话想说,那百感交集的样子,在看到被押在地上的吉达鲁时,硬生生忍住了。
等人将颂沧的头颅用布裹起,聂淮望向秦鸣鹿恭敬的行了一礼,而他身后的众人,也都跟着照做,然后不等人回应,一群人就犹如潮水退却般,迅速的消失在夜色里。
秦鸣鹿望着众人离开的方向,久久都没有动静,叫旁边阳禅有些担心的张了张嘴,却终究没能开口。
一旁的唐卓等人押着吉达鲁,死死按着不让对方发出一点动静和声音,直到秦鸣鹿回头望了他一眼,然后开口对阳禅说。
“让人进来吧!”
木南里是劳家的姻亲,因为他娶了劳家旁支的女儿,那女儿受宠,所以他才有机会被安排在胡罗城任职,所幸他足够努力,也足够聪明,在这个吉家掌控的地方也算混得如鱼得水。
所以他收到劳家那边的密令,让他拿下胡罗城的时候,他一直以为是劳家宗主在说梦话,直到有人跟他联系上,看着事情一件件照着对方预计发生,他被惊到了。
今夜是个特殊的日子,如果事情顺利,他很可能步步高升,如果事情不顺利,他也能抢到想要的功劳,这对他来说百利无一害,所以他非常配合的将颂家那五百精兵留在了胡罗城外,然后守在城主府外边,等着让他进去的信号。
因为还有顾虑,所以木南里把所有亲卫都带了进去,怎么说也有近百人,虽然都守在大殿外没有进来,可在面对前方不足三十人的队伍时,他还是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或者不是来自眼前的队伍,而是来自大殿外地上堆叠的尸体,还有那个不成人形,且少了头颅的那位颂家中郎将。至于被人押在地上的吉达鲁,随着时间的流逝,如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此时正怒目圆睁的瞪着自己。
“答应你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木南里望着前方一行人,最后视线落在了秦鸣鹿身上,只可惜对方黑巾遮面,只能看到一双清亮的眼睛。
“答应你们的事情,我也做到了。”秦鸣鹿用着南越官话说完,示意唐卓把吉达鲁踢向木南里,而得到自由的吉达鲁呼哧呼哧想要说话,并向木南里挪动,却没能得到对方半个眼神,因为木南里正望着秦鸣鹿皱眉开口道。
“外边的是颂家那位中郎将?没有脑袋可不好解释。”
“不用担心,颂家那位中郎将想杀了城主大人取而代之,结果被你及时阻止,城主大人割了那位颂家中郎将的脑袋喂狗泄愤,却最终因为受伤太重而不治身亡,临终前令你暂代城主之位,而你不但及时救助了胡罗城的城主,还在城主弥留之际临危受命,最终将胡罗城治理的非常好,直到新的胡罗城城主继任后,上表功勋接任了胡罗城守城军主将之位,我这么说,你应该就很好解释了吧!”
秦鸣鹿望着对方打量一阵,而后越过对方肩头望向大殿外。
“都是我的亲卫,可以相信,而且都在外边待命,并不知道里边发生了什么事情。”顺着秦鸣鹿视,木南里似乎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所以开口解释了一句。
“要不要让人知道,又能知道多少,我并不关心,只要我们能顺利离开就好。”秦鸣鹿言语随意,木南里却始终警惕。
“西北边的角门没有人,你们可以从那里离开,只是需要送到王都的东西,我要去哪里拿?”木南里望着秦鸣鹿皱眉,他会出现在这里,可不只是为了交接吉达鲁。
“每逢初一,会有人将东西送到你手中,定时定量,余下的与我们无关。”秦鸣鹿挑眉,说的事不关己。
“我怎么知道你们给的东西是不是我们想要的?”木南里盯着秦鸣鹿抿了抿嘴。
“这就是你们的事情了,我只说会送你们一场富贵,可没说这富贵还得保一辈子。”秦鸣鹿轻笑一声,甩手丢给对方一个瓷瓶,木南里下意识接住。
“瓶子里是这个月的份,下次,自然会有人与你联系。”秦鸣鹿说完转身就往大殿后方走,出了大殿再穿过一个花园,就能找到一条通往西北角门的路。
望着秦鸣鹿离开的方向,木南里眉头紧皱的握着手里瓷瓶,那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终究没能问出口,等对方身影熟门熟路的拐出视线,木南里这才转身回到大殿,居高临下的望着在地上往前蠕动的吉达鲁。
“尊敬的城主大人,原来你也有今天。”木南里顿在地上轻声一笑,脑子里回忆起自己初来乍到,第一次参加城主府宴会的时候。
“马靴盛酒确实别有一番滋味,我会叫人好好为你准备的。”木南里望着吉达鲁怒目圆睁,嘴巴呜呜骂得很难听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甚好。
“那些人不想脏了手,我也一样,这胡罗城里想要您这条命的人可不少,我总得趁你还活着的时候给人一点机会不是?”木南里笑着说完,站起身大跨步的往外走去。
路过颂沧那具残缺的尸身时,他皱着眉头啧了声,用脚扒拉了一下对方残破的衣襟,看到胸口那道狰狞疤痕的时候,他喃喃说了句。
“以为留着这种东西就能证明自己很厉害吗?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中郎将?也不过如此。”木南里嗤笑一声,跨过颂沧的尸身走了出去。
当初颂家不就是因为得了不知道是谁提供的消息,所以才让颂沧捞了那么个斩杀大夏主将的功劳吗?他们劳家现在也不是没有盟友的人了,就算不知道这个盟友是谁,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谁能说笑道最后的不会是他们劳家呢?
压下嘴角得意的笑容,木南里将瓷瓶塞进怀里,跟外边的亲卫汇合后,便开始安排收拾善后的事情,而秦鸣鹿一行也迅速的离开了城主府,却没有马上出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