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九君参加皇后娘娘。”她娓娓行礼，说了声。
长乐殿的大殿，和其他宫殿不一样，里头供奉的是佛像，而皇后娘娘也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
她背对着墨九君，敲着木鱼。
“你可知我为什么叫你来？”她的声音仿佛来自于遥远的地方。
“九君愚钝。”底下传来不卑不亢的回答。
呵。
看来墨九君并不知道墨家和皇后的恩怨，怪不得她有胆量出现在这里。
“那你可认得，我宫殿中供奉的是什么神？”皇后娘娘转过身，目光悠悠地落在墨九君的身上，她的眼神充满凌厉，好似要把墨九君看透似的，那眼神让墨九君有些紧张。
她抬头望去。
佛像慈祥，手中端着净瓷瓶，别的不认识，但这尊墨九君是认识的，她在前世，还时不时会前去供奉。
“是观音娘娘。”她一字一顿地说，握着的衣袖有些留下汗珠。
很少有人能给墨九君这么大的压力，就算是裴珣也不行，她比别人活得久，见得多，但眼前的这位皇后娘娘，她两辈子都未曾见过，更不知道她和墨家之间有什么渊源。
不知道的，往往是最可怕的。
“不，”皇后娘娘勾了勾嘴角，笑中没有善意，“是送子观音。”
皇帝有十二个子嗣，其中裴景琛是皇后的亲生儿子，这也是他在所有子嗣中，率先被封王的原因。
自从几年前，皇后对外宣称要礼佛后，就未曾出现，这也是墨九君第一次看见裴景琛的生母。
他们的眉目间有八分相似，但皇后娘娘看起来要更为冷漠些。
两人间充斥着沉默。
皇后是摄政王的生母，墨九君自然不能像对待沈轻舞他们那样随便，要知道，哪怕是在现代，婆媳关系也是很难处理的。
她只好按兵不动，看看皇后接下来打算说什么。
“听说，你嫁入王府这么久，肚子还没有动静，可是真的？”皇后绕了半天的弯子，终于说到正题上了。
“启禀母后，的确如此。”墨九君回答得有些迟疑。
这么久来，她和裴景琛因为种种风波，很少睡在一起，这几日好不容易清闲下来，又被皇后召见。
这一声母后，多少有点求饶的意味在里头。
她是王妃，她是母后，做错了，自然得包容着点。
皇后娘娘从嘴角发出一声冷哼：“没想到啊，没想到，最后琛儿娶了墨家的女儿当王妃，真是冤家路窄。”
墨九君愣了愣。
墨家的女儿？
之前她与裴景琛有婚约时，还是被寄养在相府，当时皇后满心以为是相府的千金，对这门婚事没有太多的阻拦。
等久住在深宫中的皇后，知道墨九君的真实身份时，他们已完婚，皇后又不好再开口。
正好寻到墨将军请辞，墨家式微的机会，她必然是会要好好鞭策一下这位儿媳妇的。
“九君不知母妃与墨家有何恩怨，但以后，九君就是王爷的人了。”墨九君紧紧握着手中的帕子。
听皇后的语气，她与墨家恐怕结怨过，还像是深仇大恨。
“罢了，你且在这佛前拜拜。”皇后轻声道。
正在墨九君磕头时，有两个人影走到了她跟前，顺着脚看上去，竟然是沈轻舞和沈琼燕！
沈轻舞没有坐在轮椅上。
看来，她的伤倒是真被江湖神医给治好了。
沈轻舞仰着头，嘴角挂着的是讥讽的笑容，背对着皇后，她恰好看不见。
“母妃，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九君先回王府了。”墨九君眼看着形式不妙。
一个沈轻舞，一个沈琼燕，都是跟她有仇的人，这会儿仗着有皇后给她们撑腰，还说不定对墨九君做出什么事来。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墨九君想跑。
沈家人好不容易把她单独骗出来，才不会这么容易放她回去。
既然墨九君在自己手上，那该清算的账还是得算算。
皇后娘娘的声音没有太多波澜：“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琛儿既然是皇长子，自然是要给皇家开枝散叶的，哀家看你不行，便让相府的小姐嫁入王府中，你看如何？”
墨九君皱着眉头。
她倒是想说不，可皇后这话，摆明了不是在询问她的意见，是在逼迫她就范。
墨九君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刚想回答，门口却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母后，不可，儿臣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是裴景琛。
墨九君走后，裴景琛在书房中揉着眉尖，总觉得一颗心放不下来。
母后不问朝政多年，也从未见过自家的儿媳妇，如今匆匆忙忙地叫她进宫，恐怕是有什么不利于墨九君的想法。
因此，他跟了过来。
正巧撞见母后逼问墨九君的这一幕。
娶相府小姐？
他裴景琛不愿，那两个女人的蛇蝎心肠，他是见过的。
“琛儿，你怎么来了。”皇后的目光突然变得慈眉善目，她在裴景琛面前，反倒是换了一副面孔。
裴景琛从殿外踏进来，墨九君松了口气，若不是他跟过来，今天这烂摊子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她既不能得罪婆婆，又不可以任由相府的两位大小姐撒泼，实在是夹在中间难做。
“启禀母后，许久没来了，便来长乐宫看看您。”裴景琛打定了主意，也知晓自家母亲的性子，是不会说为了墨九君来的。
裴景琛跟皇后聊了聊，安全地把墨九君带了出来，墨九君有些好奇：“墨家和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恩怨？”
裴景琛陷入沉思。
边走着，过了会儿，才悠悠地说：“其实，我以前有个弟弟，排行十三。”
他身边的人愣了愣，以前只听说皇上有十二个儿子，没有听过，有这位十三弟的存在。
既然是裴景琛的弟弟……
“是同父同母的弟弟？”墨九君眨眨眼，困惑地接着追问。
“正是。”裴景琛点点头。
说来，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以为母妃不会记恨，没想到母妃这些年非但没忘，甚至把这笔账记在了墨九君的头上。
早知，他当时怎么也要拦住墨九君，不许她进宫，也就不会有这档子麻烦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