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湛的眼尾漫起了一丝不悦。
他报这个数字，是希望她能够知难而退。
而不是让她在这里说兼职，这类无意义的话。
他单手撑着落地窗旁的墙壁，微微倾身压低声音开口：“你觉得我给你报这个数字，是为了让你兼职去赚钱？”
“你把我当什么？无良的老板，还是黑心的中间商？”
他的语气很平缓，没有翻脸，也没有说难听的话。
可宋乐颜的脸上却一阵火灼似的。
她低头绞着衣角，很小声的开口：“这个家也不只是你一个人的，我知道你赚钱会很辛苦，我想帮你分担一些。”
“我还不至于因为这点钱就倾家荡产。”
凌湛扫了一眼办公室内等待的高层，耐心渐失，“你把伤养好，不要再有麻烦，就是最好的还债。”
宋乐颜垂下眸，没有开口说话，看起来像是认同了这句话。
但实际上，这是她的反抗方式之一。
在没有遇到凌湛之前，她大部分时候都不敢跟爸妈起正面冲突。
但是有的时候，方婉的话真的很离谱，她又不能正面反抗，就假装听了进去。
实则只要不回话，就是她的不认同。
她不想再一直欠凌湛了，这样下去的话永远都是个无底洞。
这时，凌湛那边传来脚步声，似乎是有人找他。
他说了句稍等，就挂断了电话。
宋乐颜打开电脑，点开了兼职的网站。
看到上面标注着“秒款”两个字时，毫不犹豫地点了进去。
她把早就编辑好的简历发了过去，附上了一大段真情实感的自我介绍。
刚结束，凌湛的电话就又打了过来。
宋乐颜只觉得心脏怦怦直跳，她不想瞒凌湛，但这次实在没有办法。
“后天我要出差一趟。”凌湛的声音依旧淡淡的，“我让人来照顾你。”
“不用！”宋乐颜赶紧开口否决。
察觉到自己语气太激烈，她放缓了几分。
“洗手间就在门口，吃饭我还可以叫外卖。都是成年人，这点小问题还能解决不了吗？”
凌湛没开口，沉吟了下。
奶奶已经知道了宋乐颜的情况，一直心急如焚，想要过来见她。
“那要不，我让奶奶过来？”
宋乐颜吓的连连摆手：“你要是把康奶奶叫过来的话，那我真的是无地自容了。
给你惹麻烦就算了，还要给她老人家也惹麻烦吗？
何况她年纪也大了，还要再照顾我，这实在是不合适。”
她声音里的急迫，不似做假。
凌湛的态度缓和了几分。
不管在他面前怎么样，她对奶奶的诚意应该是真的。
还没等他再开口，宋乐颜又赶紧道：“也不用麻烦你同事，我一个人在家，他又是一个男人，我还觉得不舒服。”
各种路都被她给堵死了，凌湛也没再坚持。
“有问题随时打电话，我让同事过来帮忙。”
宋乐颜一边浏览着网页的其他招聘信息，一边漫不经心地回话：“啊？哦哦，好！”
凌湛发出一声气音的笑：“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撒谎的时候，说话会颠三倒四吗？”
虽然明知道他看不见，宋乐颜的额头上还是沁出了一层冷汗。
总有种做坏事被人抓住的感觉。
“那个……”
“不必向我解释，我只是告诉你一声。”
他对这个女人为什么撒谎，或者她有什么秘密，没什么兴趣。
毕竟她现在受了伤，也做不了什么事。
宋乐颜却误会了他的意思，还以为这是凌湛的尊重。
她心中越发的愧疚，但也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笔钱，她无论如何都要还上。
两天后，新锐科技展览会上。
凌湛刚一现身，就被一群人围上。
各种各样的名片纷至沓来，他几乎被堵得寸步难行。
直到金发碧眼的主办人人出现，才把他给解救了。
那来自法国的男人热情洋溢地跑了过来，完全不见在他人面前的架子，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凌湛后退一步，客气地回应。
“凌先生，”主办人带着迷醉的笑容开口，“你会接受邀请，是我意想不到的，你亲自到这里来，真是让我这里……到处发着光！”
凌湛勾起唇角，用流利的法文把“蓬荜生辉”给翻译了一下。
主办人连连点头：“啊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我能问一下，您为什么会过来吗？总不能是因为外界盛传我的绝世美貌吧？”
凌湛微顿了一下。
其实在答应邀请的时候，他自己也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会同意。
这个宴会是法企主办，而宋乐颜考研选择的就是法语。
他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想帮宋乐颜铺路了。
只觉得，到时候她如果能脱离原生家庭，他就会省去很多的麻烦。
就在他目光放空的时候，忽然远远注意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对方一身白色西装，既正式又贵气。
却因为长了一张吊儿郎当的脸，连带着衣服看起来也带了几分不怎么正经的味道。
正是他的发小，纪存白。
他面前是一对法国的夫妻，他手中举着香槟，正无障碍的跟两人交流。
凌湛微微眯起了眼睛。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纪存白小的时候就跟他一起上过几次法语课。
每次都是从开始睡到最后。
以至于成年之后，所有这方面的生意，他都要携带一个翻译在身边。
这才两个星期不见，他把自己的大脑换了？
凌湛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位二世祖说的居然是中文！
主办人再次热情洋溢地走了过来，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凌湛打断。
“不好意思，下次再聊，我先失陪。”
话落，他快步往纪存白的方向走去。
纪存白在耳朵后面一按，以手掩唇语速飞快地说了几句，便面带笑容地抬起头。
“哇哦，我没看错吧，这得是几级风才能把凌大少爷给请过来？
这展览会都举办三年了，你可是每年都只让助理过来的，早知道你也要来，我就和你一起了。
我新买的兰博基尼小牛，可飒了！”
凌湛打断他人来疯的嘴脸，直截了当地问：“你翻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