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从这天开始,我每天晚上都将眼珠子瞪得大大的,老大和老二也在院子四周蹲着,一旦发现有风吹草动就喵喵报告。
然后第二天白天,我趴在院子里睡得像一只死猪,被许向华笑骂,「昨晚做贼去了?」
我冲他翻了个白眼,乳猪趴改为了四脚朝天,露出白白软软的肚皮。
许向华果然忍不住放下手里的书,薅了我一会儿,我也很快呼噜噜起来。
哼,愚蠢的人类。
隔壁果然收到法院的传票了,每天在家里骂骂咧咧,我跟基地的一群小伙伴盯得更紧了。
许向华却还是在家里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一副岁月祥和的样子。
这天一早,许向华突然想出门。
他拿着钓鱼竿,提着一个水桶,水桶里放着一个小板扎,还戴着一顶稻草帽。
「咪咪,想吃鱼了吗?」他笑着问我。
我当即一个激灵,从躺椅上蹭地站起,冲他咪咪叫。
那当然想!
许向华是会钓鱼的,以前天气好了,他就会钓一排小鱼晒在围墙上。
虽然他长得很吓人,但晒的鱼干很好吃,每次他晒鱼我都会想方设法在他围墙上经过。
我屁颠屁颠跟着他出了门。
他来到了河边上,雨期里,河水涨高了不少,他找了个感觉有鱼的地方,坐在板扎上开始垂钓。
我乖顺地趴在他的脚边,双眼紧盯着河面。
许向华还真有两把刷子,不到几分钟真被他钓上来一条小鱼,活蹦乱跳地,被我当场按住舔了几口。
他正准备下第二杆,我忽然警惕地炸了毛。
樊建来了。
身上还带着一股刺鼻的酒味。
他原本是一副怒气冲冲想来吵架的样子,但离许向华还有几步路的时候,他忽然停住。
可许向华有点耳背,压根没听到动静,还在专心地垂钓。
我感觉樊建的眼神不对劲,冷得像冰。
在他蹑手蹑脚地走过来时,我当即一个飞扑咬了上去。
「嗷——」
我扒在樊建的腿上,死命地咬。
「又是你这个死猫!」
「咪咪?樊建?」庆幸的是,许向华终于发现了。
他惊讶地转过身来,但樊建此时有些脾气上头,拖着脚上的我往前走了两步,对着许向华就开始推搡起来。
「死老头!还敢叫我赔钱?等你死了老子给你烧点纸钱赔你!」
「你干什么?别推我,你想杀人吗?」许向华被推倒在地,挣扎着。
「老子杀你怎么了?反正没人看见,你这老不死的,还真会给老子找机会,等我把你扔河里谁会知道是我干的?」
原来他打的是这主意?
我气得眼睛都要冒血,感觉咬他的腿已经让他不痛不痒了。
再一看,许向华已经要被推到河里去,一只手死命抓着河岸上的水草,青筋毕露。
然而倔老头都这个时候了,居然不想着说点好话求饶,「你真是没救了!就算我死了,你也会接受法律的制裁!」
但他却担忧地看向我,「咪咪,快跑。」
他知道,樊建把他推下去后,一定不会放过我。
我急得要命,伸爪子想去捞他,但又够不着。
慌乱得不行时,脑海里忽然想起老二以前跟我打架时说过的话。
「要不是看你可怜让着你,我才不会被你打成这样。」
我不信,觉得它是在说大话。
「像你这种当过宠物猫的,身手是真的菜,劝你多跟我学学。」
「就刚刚,我这爪子要是抓在你这眼睛上,你早就没劲了。」
「你别不信,我这招干倒过不少隔壁区的野猫。」
其实我一直半信半疑,很想找一只猫试试抓眼睛会怎样,但一直没机会,巷子里的猫都太菜了,随便打打就被我按住,对老二我也下不去狠手。
而此时,樊建那双可怖的眼球里正露出疯狂骇人的光。
霎那间,我福至心灵,像是爬树一样顺着他的身躯攀了上去,在他错愕不及之下,锋利的爪子狠狠挠了上去。
「啊!!」他惨叫地发出声,手终于松开了许向华,抓向了我。
我的爪尖扣在他的眼球里,被他拔出来后,只感觉自己整个身躯正在悬空,飞离。
「去死!你这贱种!」
我被樊建发狠地摔了出去。
飞在高空上,看到樊建捂着自己的眼睛痛得在地上嚎叫。
看到许向华终于颤巍巍地在岸边爬了起来冲我伸手想来救我。
「咪咪!」
但我已坠入河中央的急流,转瞬间就被水流带走。
我想,我这英勇护主的帅气模样,应该会让倔老头永远都记得我吧?
番外
巷子里突然来了一只大白猫。
第一次注意到巷子里看到那只大白猫,是它正叼着老张家给的小鱼干,被他家的狗追着咬。
那只猫利索地跃上围墙,不屑地俯视着在墙下吠个不停的狗,当着它的面吃起了它主子给的小鱼干,倨傲的表情,好像是在骂它蠢。
那张欠嗖嗖的猫脸,让我感觉很眼熟。
画面生动得让我不记住都难。
后来我发现,它每天都在被狗追着跑,一次次都在我院门前飞窜而过,也不知道它哪儿那么招狗嫌。
我都变得有些习惯了每天在院子看书时,有这么一团白花花的东西在我眼前窜来窜去。
有一天,它消停了,一整天没见到它。
弄得我书也看不进去,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我有些好奇它怎么了。
破天荒地走出院子去找它,发现它在一个巷子深处蹲坐着舔伤口。
这是被狗咬伤了?我正想上去看看。
发现我后,它警惕地冲我哈气,又一阵风似地跑了。
于是那几天,我都有点魂不守舍,书也不想看了,脑子里都是那只猫现在怎么样了。
那天,学生给我来了个电话,想接我去他的城市养老,被我拒绝了。
他叹着气劝我,「老师,您这倔脾气,啥时候能改改?」
要是他在我跟前,我早就一书本拍上去。
我都倔了一辈子了,还差这几天?改什么改!
「喵嗷——」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一抬头,又看到那只猫蹲在我的围墙上叼着鱼干,睥睨着墙角下的狗。
我顿时乐呵了声。
我说它这小脸怎么眼熟。
我伸手,想去抓它,它却被我吓到,炸着毛飞窜跑了。
我想,它是大概是有点怕人,但不要紧,总归是只馋猫。
于是我将钓来的鱼,晒整齐,放在了它平日里总会来的围墙上。
它果然来了,且无论我钓几条鱼,都能被它打包得一干二净。
我想,吃了我的鱼,总不能再怕我了吧?
但它还是跑了,我气得骂它蠢。
适逢梅雨期,天下了好久的雨。
我看着遮天雨幕,有些牵挂那只蠢猫。
担着一篓瓦片去它最喜欢待的巷子深处,简单盖了个雨棚,好让它有地方歇脚。
可就建个小雨棚的事情,给自己累得腰酸背痛了两天,午睡都睡不好。
爬起来撑伞想去看看那只蠢猫怎样了,就听见院子里「噗通」一声。
我打开门一瞧。
好家伙,送上门来了?
就是蠢兮兮的,给自己伤成这样。
戏剧性一样的发展,我最终还是如愿养了它。
它总喜欢对着我「咪呜」「咪呜」地叫,我也喜欢叫它咪咪。
就是惹恼了隔壁的邻居。
在法院那些年,这种人没少遇见过,我也从没怕过。
只是我没想过,会搭上我的小猫。
看着它被急湍的水流转瞬间带走,我一时间都有些茫然,反应过来后追着河流去找它,却怎么也找不到。
有人说,这河水太急,猫估计已经在河里淹死,沉底了。
也有人说,猫可能被冲到下游村子,但太远了,它找不回来路。
我将随身携带的录音笔交给了学生,樊建很快被判了蓄意谋杀未遂,他被关了起来。
樊妈来求我放过他,我没搭理,任何人都应该为自己所犯的罪负责。
后来,樊妈决定跟樊建离婚,带走了十六岁的女儿。
巷子里的几只猫还是天天围着我院子外转,像是在寻找它们的伙伴,我也顺手喂养了它们,希望它们有一天能将咪咪找回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
我感觉自己又苍老了不少。
腿脚越加不便,从巷子走到河岸,就腰酸腿软。
但还是习惯每天过去看看。
这天,我看着河面微微叹气,又一次失落而归。
却在转身走了几步时,听到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咪呜」。
「咪咪?」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