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谭奇薇告诉罗门哲她收到了顾原的消息后，谭奇薇感觉罗门哲变了。那年春节，罗门哲没有像往年一样见缝插针赖在谭奇薇家，而是选择待在黄鱼面馆。
黄鱼面馆兴盛了四五年之久，上海商场突然兴起各种面馆。重庆一碗小面，嘻小北、张大大拉面、中日结合益二郎，名古屋拉面……吃一碗面，30元朝上已经不稀奇。罗东升对店内标价108元一碗的最贵黄鱼面不再脸红心跳。
罗门哲待在黄鱼面馆之外的时间，被陈星叔叔劈走一大半。陈星叔叔在罗门哲身上下了血本，焊条舍得给他少，理论舍得给他补。大三这一年的年后，陈星叔叔还带罗门哲去了一趟日本，混在造船厂的优秀焊工里去日本焊接工作室参观。
焊接技术的发展水平可以从侧面看出一个国家或地区在机械制造与科技发展上的水平。一衣带水的邻国和德国在高精密焊接上有值得参照学习的地方。
连陈善英都感受到，大三的寒假，罗门哲来得少了。
不过，陈善英一点都不意外。毕竟两个孩子都在准备考研。这个寒假，谭奇薇都有高三再现的状态。
金未未打来视频电话——当然不是当初掐着时间准点打的那种，询问谭奇薇要不要参加高中创业公司创始人聚会。谭奇薇思索一二，以准备考研之名，回绝了。
顾原已经足够乱她心，她不需要在考研倒计时的路上再添绊脚石。
罗门哲同样决定读研，只是，他的精力更多放在实践上。他是走实战技术路线，有望保送研究生。
寒假结束的时候，谭奇薇扳着手指算了算，整个寒假，她跟罗门哲相处的时间累计加起来，不足8小时。喟叹一声，谭奇薇不得不承认：罗门哲在躲她。
谭奇薇包了几样妈妈做的小食，更衣下楼，去敲罗门哲家的家门。房门很快打开，开门的是珍珍阿姨。珍珍阿姨这两三年来，人逢喜事精神爽，毫不见老。见是谭奇薇，珍珍阿姨露出姨母笑：“是薇薇啊。阿哲！薇薇来了！”
房间深处，传来“咚”的一声响，接着什么东西“哗啦”掉地上，杂乱声未落，罗门哲冲出了卧室。他在客厅陡然止步，硬生生刹车。望向谭奇薇的眼神还算沉稳，只是胸口已经隐秘在起伏。看这样子，他等她主动来找他，苦等已久。
谭奇薇淡淡笑着，伸出手：“喏。我妈做多了，分你点儿，到学校后打牙祭。”
珍珍阿姨抢先接过，赞叹了又赞叹，说没想到英英居然有功夫做虾片，做酸甜口的脆萝卜，做色养味这么浓郁的栗子羹。
“哎唷我难得要看电视剧，你们到阿哲屋里厢说话吧。”珍珍阿姨夸张地“赶”两位年轻人。
罗门哲带谭奇薇进卧室，房门照例洞开。
“明天要开学去哈尔滨了，你不准备跟我说点什么吗？”谭奇薇靠墙立着，看坐在椅子上的罗门哲。罗门哲看向别处。
“没什么说的话，那我就走了。”谭奇薇双眼湿润起来。就在罗门哲目光不肯对视她的时候，电光火石间，她想到了移情别恋。
她想起来她去年五一冲动去找罗门哲，在罗门哲所在的城市哈尔滨，看到很多漂亮女孩。那些女孩不同于江南小姑娘，她们高而苗条、身材匀称健美，笑起来天真爽朗，看上去那么富有感染力，像是美白版的金未未。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当初他说这句话时的坚定，和此时不敢对视的躲闪，在谭奇薇看来像是个大写的讽刺。罗门哲那么耀眼，有几个北方女孩喜欢他也算天经地义吧。每天触手可及的陪伴，可看可感的笑脸，温言款语的说笑，日积月累，不知不觉改变他的心意，也是可以原谅的吧。
谭奇薇的高傲令她说不出乞求的话。何况感情本来就不是乞求来的。
她赶在眼泪冲出眼眶之前，飞快转身。
“咦？薇薇你怎么……阿哲！”珍珍阿姨吃惊大喊。
谭奇薇已经换好鞋子冲出罗门哲家门。
“要西（死）快！做啥了侬？还不快去追！”珍珍阿姨声音真是嘹亮高远，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追上了冲出门的谭奇薇。
在楼栋拐角，罗门哲追上了谭奇薇。他两手握住她的肩，不让她再逃。
“薇薇。”罗门哲的目光写满痛苦。谭奇薇想当然地将之看作想分手又难以出口的伪作。
“没关系。说出来。我不是小气的人。恭喜你找到真爱就是了。”谭奇薇试图挣扎，可是罗门哲的大手像是钳子一样，钳得她挣扎不脱。
“你说什么？”罗门哲吃惊。
两个人僵持着。一个目光幽怨，一个讶异吃惊。
突然，罗门哲笑了：“薇薇。你，你是不是误以为我喜欢上别人了？”
谭奇薇被点破心事，委屈失去伪装，化作汹涌泪水，眼眶瞬间蓄满泪花。
“你吃醋了？”罗门哲放沉声音，人逼迫得近一些，挤得谭奇薇不得不后退。可身后是墙，又退无可退。罗门哲迭声追问谭奇薇是不是吃醋了，居然问出惊喜感。谭奇薇渐渐从他满含惊喜的目光中回过味：只怕他另有苦衷，而不是移情别恋。
委屈就这么被羞涩取代。谭奇薇咬唇不答，却抬脚猛踩罗门哲的脚。罗门哲大概嫌她闹腾，两手一箍，把她抱了起来。悬空的谭奇薇，没了着力点。
“讨厌。放我下来！”
罗门哲置之不理，无奈叹气：“薇薇，我才是那个吃醋的人。我泡在醋坛子里，连头发丝都是酸的。薇薇，从你生日收到顾原包裹起……”
谭奇薇停止挣扎，吃惊地看着鼻尖近在咫尺的罗门哲。她心瞬间软下来，语气也从冷傲变成温柔。她圈住他的脖子，嘟起嘴巴：“为什么不早说？”
“怎么说？总不能让你把包裹退回？总不能质问你他怎么知道你的联系方式？总不能把你打包带去哈工大？总不能，总不能要你现在就，就。”
罗门哲说不出口的“就”，谭奇薇知道。
金未未那个十三点，总是笑嘻嘻问她：你们睡过吗？睡过吗？
在双方家长，尤其女方离婚父母的通力合作下，最容易发生事情的暑假，他们外表松散实则严密地在提防。谭圳甚至让林美珠带着谭奇薇欧洲游了整整两个月。无关贞洁，只是希望不足20岁的孩子不要闯祸制造出一个孩子。
谭奇薇红了脸。
罗门哲从她的红脸中知道她知道他在指什么。
谭奇薇还挂在罗门哲身上，语气娇软：“你不相信我？”
罗门哲：“我相信你，跟我真的很酸，是不相悖的两件事。”
楼栋拐角冲出朱珍珍。一直提心吊胆担心被人看到自己当挂件的谭奇薇，脸更红了。罗门哲实在不忍看她这样羞怯难当，于是放下了她。
朱珍珍冲出去十来米，才刹车回头，确认余光中的相拥在一起的是她儿子和哭着跑出家门的谭奇薇。珍珍阿姨拍胸脯，庆幸俩人已和好：“勿要欺负阿拉薇薇哦。”
“妈妈放心，只有她欺负我的份。”
“哪有！”谭奇薇嚷嚷，小脸红得堪比洛川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