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谭圳从林阿姨身后露出来。
他大声询问：“没事吧？”
谭奇谭声音可老实了：“不要紧，就磕破了点皮。”
“没问你。我问的是姐姐！”
谭奇薇尴尬至极。尤其是她抬眼对上林阿姨暗沉的双眸时。
林阿姨接过蛋糕，转身进屋。她什么都没有说，可她撇下受伤的儿子不管不问的姿态，足以说明她生气了。
谭奇薇只好继续搀扶小胖。
爸爸谭圳衬衣、西服、领带，正式得像是出席重要宴会。谭奇薇换鞋，爸爸谭圳也换鞋。
“对不起薇薇，你专门过来给爸爸过生日，爸爸却不得不离开家去协助投标。等我回来，等我回来请你吃饭。”
谭奇薇愣住。
换好皮鞋的谭爸爸从林阿姨手中接过公文包，急匆匆走了。
谭奇薇站在家门口，怅然地看着爸爸消失在关闭的电梯门内。她还没有来及替罗门哲问职校值不值得考呢。
“姐姐，你不要难过。”谭奇谭昂头看谭奇薇，“久了你就习惯了。”他一本正经安慰谭奇薇。
谭奇薇脸上表情控制不住地有点小抽搐。wtf，久了就习惯了？
谭奇谭耸耸他胖乎乎的小圆肩膀，开始数爸爸出其不意离开的次数。爸爸在开他的家长会时离开；在妈妈生日宴上切蛋糕时离开；在给他讲数学题讲一半时离开……总之，爸爸会在任何一个出其不意的时间突然离开。
“久了你就习惯了。”小胖重申。
林阿姨从内室走出来，冷着声音让谭奇谭坐下，自己撸起裤脚。小家伙笨手笨脚，谭奇薇只得弯腰帮他拉裤脚。
小圆膝盖露出来，还好，只是轻微擦破表层。
林阿姨左手拿碘伏，右手拿创可贴，结果只是微微红。林阿姨疑惑地看谭奇谭。谭奇谭像是偷吃零嘴被大人抓现行，嘿嘿笑道：“我假装摔得厉害，姐姐就会一直牵着我的手！”
谭奇薇：！
小胖：“我姐姐那么漂亮，笑笑见了肯定会羡慕我的。可惜，回来的路上没有见到笑笑。”
林阿姨见小胖无碍，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她重新变成优雅的林阿姨，温柔又耐心。她撸了撸谭奇谭的头，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
倒是谭奇薇，莫名其妙红了脸。
这不是她第一次被小胖夸。可能是一年中见小胖的次数有限吧，她还不习惯他的崇拜。
林阿姨一样一样把准备好的菜端上餐桌。菜极丰盛，都是上海人喜闻乐见的浓油赤酱。爸爸在家中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爸爸不在家，小胖更快乐。
谭奇薇安静地吃着饭，听林阿姨和小胖聒噪。
吃到一半，一个想法自己蹦进脑海：眼前的这对母子话可真多。是平时生活太冷清了？冷清到需要靠无聊对话制造热闹？
这想法一出，谭奇薇立刻柔软起来。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她朝小胖露出微笑，望向林阿姨的目光也渐渐有了温度。
林阿姨打开门发现儿子受伤时阴沉的目光，被谭奇薇用“同为苦命人”而生的怜悯原谅了。
她和妈妈；林阿姨和小胖，都是被爸爸的任性缺席影响的人。区别只在于一个是过去式，一个是现在时。
据说林阿姨也是名牌大学毕业，家里随处可见她读了一半的世界文学名著。谭奇薇跃跃欲试，想问问林阿姨对读职校的看法。
清洗饭菜残渣投喂洗碗机的时候，谭奇薇将关心的问题问了出来。
“林阿姨，你怎么看读职校？”
林阿姨很吃惊：“谭奇谭跟你说了他想读职校？”
谭奇薇摇头否认。小胖才小学三年级，职校什么的，为时尚早。
林阿姨苦笑一声，神色凄凄：“也怪我，总是在辅导他写作业时心急，说再这样不好好学，只怕将来只能读职校。说得多了，他竟然听习惯了，跟我说，他打听过了，读职校挺好。”
谭奇薇：“这么说，林阿姨也觉得职校不灵？”
林阿姨转头向谭奇薇：“如过有的选，当然选大学。毕竟可以开拓见识、结交高质量的朋友，让人生起点高一点。”
谭奇薇重重点头。原来不光她一个人这样看。务实，未必是世俗，也可能是理性。
被林阿姨误会是小胖促使她问职校的事也挺好，林阿姨代入感十足，不会给她冠冕堂话的虚假回答。
小胖从阳台冲进厨房：“姐姐，姐姐！笑笑出来玩了，你陪我下楼好不好？”
这是要炫姐姐的节奏？
谭奇薇哑然失笑。
小胖摇晃她的胳膊。她原本要严辞拒绝的心，竟然被小胖摇晃散了。
来都来了，就当紧张复习中的合理放松吧。
谭奇薇点点头。
“耶！”小胖蹦起来，摇头晃脑。
林阿姨一下子笑了。眼睛里放出璀璨光芒。
原来她笑起来这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