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3日。
金未未在日历上用金色马克笔打了个勾,对电话里的谭奇薇说:“就是这一天了。”
金未未去香港做交换生的那半年,干熟了地接导游这件事。统筹部署,活动安排,她都不需要刻意去想,眼睛眨眨,计划就来。
说是金未未协助谭奇薇,更像是金未未指挥谭奇薇。拉群,群里征询……但凡文字类的表达,十有八九是金未未顶替谭奇薇在说。金未未似乎对尽可能多地叫来2班同学怀有执念。谭奇薇忍不住怀疑,她是在用行动向三年前的顾原道歉。
不出三天,搞定了同学聚会的事情。
因为是为顾原安排的同学聚会,邀请名单以分班前的2班同学为主。2班的两任班主任,自然也在邀约之列。这件事,金未未名正言顺地拜托给当年的偶像:郭灿。
开学就大四的郭灿正在联系实习单位,一听说本次同学聚会为顾原而开,马上拍着胸脯包揽下来。用郭灿的话说,怎么能让大兄弟留着不告而别的遗憾呢?必须圆梦!
因为同学会的缘故,平平凡凡的7月13日突然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这一天,暑假期间关闭的校门为2班敞开。谢老师的儿子谢承志开车进校门,他如今已经是方育高中的老师,的确称得上子承父业,名至实归了。
门口执勤保安按下按钮。闸起车进。
门闸刚落下,一辆漆黑幽亮的大G停在了校门口。
打盹儿的保安A一下子支棱起来:“我认识!这车我认识!”
保安B核对过预先留给他的车牌号码后,按键放行,白一眼保安A道:“你认识的车多了,关键是它们认识你吗?”
顾原爷爷自从在上交大闵行校区一餐厅捉到顾原后,就自作主张把自己当顾原的保护神了。顾原去哪他去哪,坚决不给儿子儿媳为非作歹虐待孙子的机会。这不,明明是顾原的同学会,老人家硬是一起来了。
一路还安慰不停:“别担心,我找校长喝喝茶,你们玩你们的。爷爷不会妨碍你们的。”
谢承志停稳车,才下车就看到旁边一代步好猫上走下马玥老师。谢承志乐了:“马老师!我老爸念叨你一路,说你年轻有为,带娃有方,使他最后带的一届学生高考大放异彩。”
马老师笑眯眯走过来,接过谢承志手中的轮椅,自己推着老谢老师走向电梯:“是谢老师底子打得好,我沾光了。”
马老师推着谢老师,旁边站着高高大大的小谢老师,一行人走向电梯。电梯要关门的时候,忽然伸进一根拐杖。一个戴墨镜的气派老人扭头向身后:“快点!快点!磨磨唧唧,难道叫全班同学都等你?”
不一会儿,大包小包拎了4、5个包装袋的顾原出现了。
“谢老师!”
“顾原?!”
“哟,马老师!我差点以为是谢老师的女儿。马老师好,这位是你男朋友?”
小谢老师和小马老师彼此对望一眼,赶紧又错开目光。老谢笑得合不拢嘴:“顾原,我那会儿就说你这孩子聪明。”
听见顾原被夸,顾原爷爷立刻对坐在轮椅上的人好感大增。校长也不去会了,他准备好好问问谢老师,当年如何慧眼识珠,认定他孙子终有一天会涅槃重生的。
一行人从电梯间走出,三(2)班的热闹已经关不住,漫到了走廊上。当坐轮椅的谢班、马老师、顾原他们出现时,闹哄哄的班级安静下来,接着,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班上42名同学,到了38名。(2)班的教室里,满满登登,全是年轻的面孔。没来的那几个,也都现场连了麦。感谢互联网,大家毕业后即使各奔东西,依旧可以轻易跨越时空彼此联系。
顾阿月和张香树是穿着情侣装过来的,他们落落大方相依相拥。张晟翊自带话筒,坚持要为班上同学一展歌喉,要让大家记住他的声音。三年后的陈书仪戴上了父辈才会戴的金丝框眼镜,隐约间已有精英气韵。厉莉爱上了健身,露脐装不经意露出人鱼马甲线,跟当初那个微胖的总是偷偷往嘴里塞吃的的小丫头简直天壤之别。当初的体育委员方冯桢已经长出一层小肚腩。
世事变化,难以捉摸。
在同班同学的起哄声中,谭奇薇和罗门哲十指相扣,被推到班主任谢老师和马老师面前。
“你们俩在一起,我真是没想到!”谢老师笑着大摇其头。
“不过,罗门哲,你逆袭的事情,早已经通过马老师传颂给学弟学妹们了。另外,不得不夸一句,你专业选得不错!”
马老师的目光似有若无飘向顾原。顾原正在分发礼物。他贴心地为班上每位同学都准备了小礼物,弥补当年不告而别的遗憾。
金未未总觉得少了一个人。她在人群中搜索郭灿的身影,最后,在班级角落里,看到他正殷勤地为一个老人端水、扇扇。金未未讶异,不过,很快了然。
三年肉眼可见的,是外貌的变化。其实,人生之路,也早已注定。
“我帮你们拍张大合照吧。”金未未举起挂在胸前的相机,向大家提议。
因为健身而别样自信的厉莉,用张晟翊带来的话筒,组织大家排队。大家笑着、闹着,你推我让,最终围着两位班主任站好位置。
“这位同学,你也一起吧。我来拍。”
金未未在2班同学热情的呼唤声中,只好答应。谭奇薇高声招呼金未未,但她和罗门哲站在队伍的中间。曾经张扬的金未未早已学会低调。她笑着摆摆手,站在排队的最边上。好巧不巧,恰好站在郭灿的身边。
“咔嚓。”
随着小谢老师按下快门,一张洋溢着青春笑脸的合照诞生了。
顾原爷爷打电话叫来司机,让他去附近找家摄影店把合照打印出来。司机效率极高,半小时后就回到了教室。当照片一张张分发给各位同学和老师时,爷爷真是怒刷一波存在感,赢得大家此起彼伏的“谢谢爷爷”。顾原爷爷开心极了。
大家对着照片评头论足的时候,金未未事先安排了KFC套餐被快递小哥送进教室。窗外阳光明亮,室内空调风习习。嘴里啃着汉堡,不着边际地说着玩笑话,真有公园大树下野餐的感觉。
一激动,大家又定下了下一个三年之约。
谢老师不胜疲劳,先行离开。马老师一直坚持到聚会结束。看上去她比同学们还嗨。
聚会结束后,顾原爷爷带走顾原。
谭奇薇、罗门哲、金未未、陈书仪一群人一起出校北门。
三年前的暗恋对陈书仪而言,像是青春期的一场华丽大梦。阔别三年,时光已经抹杀当年的悸动,再见面,相视一笑,只剩下彼此扶持着走过高考的战友情。
到了十字路口,水到渠成地告别。
挥挥手,下一个三年再见。
回家的路上,顾原拿着合照,直接忽视站在谭奇薇身旁的罗门哲,将谭奇薇和自己看成一对,心中默默念:金牌,金牌!一定要努力,弄一块金牌来!
金未未完成了2班同学聚会,卸掉了对顾原的歉意,也卸掉了对郭灿的惦念。青春收尾,下一个三年再见时,正是大家踏入社会满两年的时候。不知道各位同学会迎来怎样的人生,金未未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进入江南新村小区后,一起从北校门出来的同学们,只剩下了罗门哲和谭奇薇。两个人光明正大地牵手而行。夏日阳光明亮,正如未来可期。
“薇薇,给你样东西。”罗门哲随意地往裤子口袋里一掏,掏出一块金光闪闪的东西。
谭奇薇接过来一看:星光杯青年焊接大赛金牌!
“我男朋友真厉害啊!”谭奇薇忍不住叫起来。
“陈星叔叔说我在焊接这条路上走得特别扎实,将来会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蒙面焊匠。现在的我,每一天都感到充实和快乐。谢谢你薇薇,谢谢你当初的支持我选我所爱。以后,你看着吧,我会给你挣更多的奖牌!”
谭奇薇将奖牌放到心口处,看着罗门哲笑。
她才不要告诉他,她当初,在支持他与反对他的反复中,得以梳理尘封的记忆和固封的观念,变得更包容、通透、豁达,收获了不一样的友情、亲情,以及更好的自己。
哼,省得他骄傲。
——全剧终
2024.0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