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作业写到晚上十点。洗簌后躺下时间约十点半，跟往常没有太多区别。
陈善英抱着淘汰下的旧款iPad pro追剧，追得泪水涟涟。谭奇薇绝不开口询问她看的是什么，否则陈善英一定收不住，不知重点地讲个不停。
熄了灯。
母女二人一高一低躺在母子床上。
“褥子没铺平吗？”妈妈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吓谭奇薇一跳。
“没有啊。”谭奇薇话出口，就懊悔。她应该等妈妈问第二遍再口齿不清地回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又快又清晰地回答。
“睡不着？”黑暗中，陈善英胳膊支起身体。
谭奇薇闷闷“嗯”了声，语气迟疑，有点答非所问：“马上要月考了。”
陈善英的语气温柔起来：“你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我问过你们班主任了，班主任说你成绩很稳，保持下去就是胜利。”
谭奇薇用力“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陈善英担心影响女儿睡眠，也不再说话。
谭奇薇一动不动，提醒自己再也不可乱翻身。
她努力将罗门哲驱逐出她的意识，放空自己，全心全意，追寻周公的足迹。
她想好了，明天再也不会相信罗门哲所谓放学后的鬼话了，她计划在中午午饭时间，哪怕不吃中饭，也要问个清楚。
为了确保计划万无一失，她要提前知会金未未，让金未未为她掠阵。
语文课。
语文姚老师当年一定是个美人儿，可惜太严肃。因为过于古板严肃，才五十岁不到的她，早早被同学们冠名“小老太太”。
今天小老太太非常开心地向同学们转述了一个新发生的笑话。
她一位同学所在的学校，将陈应松发表的散文《雪夜》做成阅读材料，其中一道考题这样问：文中多次写到我坐拥一本书、一张床，作者这样写有何意图？
同学们昂着头看眉飞色舞的小老太太，get不到小老太太的笑点。
小老太太摆摆手：“我话还没有说完。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做不出题目的学生到网上，微博上，找到了《雪夜》的作者，直接问作者这样写的意图是啥？”
同学们嘴角开始噙笑。网络时代，他们熟这种操作。
小老太太继续：“这位作者也是耿直，他在微博上发文， ‘坑爹啊！我好心写了个散文，却让老师去害学生。无语。”
同学们哈哈笑出声。笑声一浪高过一浪。
小老太太似乎回味过什么，接连摆手：“不要当真啊。这样写，还是有意图的，表明作者在雪夜坐在床上读一本书，很幸福。我只是感慨现在的学生很能干，而且很敢干。咳咳。现在我们言归正传，开始上课。”
语文课结束后，谭奇薇起身，绕过同桌陈书仪——这回没有奔教室最后一排找罗门哲，而是从教室前门出去，奔文艺楼去了。
8分钟从博学楼二楼奔到文艺楼二楼，并打个来回，是件很冒险的事。可谁让老师们一进教室就没收手机呢。
谭奇薇像风一样跑下楼，甩下一路惊叹的目光。
从某种程度上说，金未未就像罗门哲。每一个课间，她必出来放牧目光，不送声色地搜寻有趣场景。
她有一个笔记本，上面记满了白天的所见所感。
得益于她的明察秋毫，班里每诞生一个被丘比特射中的人儿，她甚至比中箭的人更早知道感情的火苗已经被挑起。
这天她像往常一样趴在走廊栏杆上四处看风景，结果一眼看到一个在风中快跑的苗条身影。
金未未当即转身，奔楼下而去。及腰秀发在空中甩出一个优美的弧线。
从另一种角度上说，金未未就像顾原。顾原为了捍卫自己烫卷发的权利，不惜动用爸爸公司的法律顾问，要给学校德育处发律师函。
而金未未，为了捍卫自己留长发编脏脏辫的权利，甚至喊出“留发才留头”。她父母出奇一致地捍卫金未未的想法，坚定地为女儿长发而战。
德育处老师一个头，两个大，最后不了了之。
顾原和金未未都非常勇敢。他们底气十足，无畏人生。
谭奇薇只有羡慕的份。
她能做的，只有谨小慎微。在自保的同时，保一保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
金未未和谭奇薇在不到文艺楼的地方汇合。金未未拉着谭奇薇的手，开心地转圈圈。
“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吗？”金未未问。
“我早晨给你发的消息你看到了吗？”谭奇薇问。
金未未摇头。
其实谭奇薇没法什么重要消息。只是约她课间见面而已。她生性谨慎，是不会把自己的小心思落成把柄的。
“你今天中午吃午饭的时候，陪我见见罗门哲。”
“因为他要考职校？”
谭奇薇予以肯定。
金未未拍起手来：“好呀。正好我也好奇，他看中什么专业了……咦？你表情不对……你反对他考职校？”
谭奇薇再次点头予以肯定。
金未未漂亮的食指点在下嘴唇上，歪着头看谭奇薇。那一瞬，谭奇薇觉得金未未是十足的娇憨少女，而她，迫于生计，早已是大妈心态，熟稔计算和权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