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兴行买了药酒回来的时候,林秀儿与司覃正并排坐在后院里头,两人有说有笑的。
林兴行微微一愣,狐疑的上前。
“你原是金州人士?金州隔此地相隔数千里,你怎么会跑到我们这儿来求学?”林秀儿问。
“池山书院足有百年历史,教书先生净是赫赫有名之辈,小生能入池山书院,实属三生有幸。”司覃答。
两人一问一答,相处的倒是十分和谐,全没有林兴行想象之中针锋相对之感。
林兴行捏着药酒竟有些恍惚。
“兴行,你回来了?”其实林兴行进门的时候,林秀儿就已经瞧见他了,只是这小子有事办事实在叫人气恼,所以她特意当做并未瞧见他。
故而是司覃率先开口唤的他。
“你这伤?”林兴行走进了一些,便嗅到了司覃身上传来的阵阵药香。
味道极淡,并不如药酒般刺鼻,嗅着竟有些提起凝神之感。
“哦。”司覃面带笑意,瞧了林秀儿一眼。“这还要些你姐姐替我包扎了一番。”
“……林秀儿,所以你有药,何苦害我出去白跑一趟?”
林秀儿坐在一旁,听到这话,只瞥了他一眼,白眼一翻。“你也没问我啊?”
林兴行额上还挂着汗水,也不知是因为焦急,还是因为赶路,此刻汗流浃背,瞧来净是莫名的狼狈。
“林秀儿,你?!”
“兴行,是我唐突了。”司覃在林兴行爆发前,赶忙挡在林兴行跟前,惭愧道。
“你姐姐瞧我难受,便提出替我包扎一番,原是我考虑不周了。”
“不过,这药酒备着想必也是有用处的,多谢你了。”
林兴行捏着那不过他巴掌大小的药酒瓶子,气的好像是要直接打开那药酒灌下肚似的。
在司覃的顺毛之下,林兴行才忍了脾气。
林秀儿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打量着两人相处状态。
先前她打探过这司覃的来历,这司覃瞧来文弱,说话也和气,可是一张嘴却是紧的很。
该说的适可而止,不该说的可是半字不提。
她同他聊了这么久,竟只打听出他乃是金州徐阳人士,年纪比林兴行大上两岁,家境寻常,同林兴行共住一间,两人关系要紧。
不过,林秀儿细心,观察到司覃指尖处有染着洗不尽的墨色。
便大抵知晓同林兴行做那印书的,虽不明白有几人,但这司覃理当是在其中的。
就是不知道他在其中担着什么角色了。
“拿去。”便在林秀儿琢磨着林兴行与司覃两人之间的纠葛的时候。
忽而瞧见林兴行站在了她跟前。
也不知道林秀儿出神的时候,司覃同林兴行说了些什么,林兴行面色虽然别扭,但是也不似那尖锐的模样了。
林秀儿接过林兴行手中的信件,这信件显然是拆开过,外头的信封处,只写了家书两字。
甚是简洁明了。
“这是什么?”
“你自己瞧。”林兴行学着林秀儿先前,也翻了个白眼。“又不是不识字。”
这字迹实属寻常,林秀儿初看未曾在意,可在瞧见那信封落笔处的名字后,身子下意识坐直了。
林兴越?!
这是林奶奶知晓自己大孙子要从军入伍后,特意去求了得道高人替大哥改的名字!
那道人说,越之一字能庇佑大哥逢凶化吉,大哥后面方才改了这个名字。
意识到这信乃是自己许久未曾见过的大哥送来的信件,林秀儿面上染上喜色。
林家夫妻对待自己的三个孩子一视同仁,林兴越也是送去书塾里读过两年书的,只是他实在不是这个料,再加上林兴越十分孝顺,不忍父母受累。
读了两年便不读了,自打他入伍,林秀儿已经好几年未曾见过自己的这位大哥了。
都记不清楚他什么模样了。
此刻收到林兴越送来的信件,林秀儿自是十分高兴,一目十行扫过去,面上不由浮出几分喜气。
林秀儿心情一好,就连瞧着林兴行那张令人生厌的脸也断没有那么难受了。
“娘。”王氏正在前堂坐着同大伯娘说着话。
林风媳妇生了,可铺子里头太忙,大伯娘实在空不出手来照顾她坐月子,所以只得叫大嫂子回了娘家。
林风抽了空便去看顾看顾。
好在有林喜长期在铺子里头坐着,倒也勉强能忙活的过来。
林秀儿进来的时候,陶亦铭正被大伯娘指使着将一坛子的红曲酒搬上架子。
“你瞧瞧,这都要成亲的人了,还这样莽莽撞撞的。”王氏很是满意陶亦铭这闷不吭声埋头做事的性子,此刻手里头正抱着二丫逗弄着。
眼见着林秀儿进来,王氏歪头对着大伯娘打趣道。
“哥哥来信了。”
“真的?”王氏面上浮出喜色,忙将二丫还到大伯娘手里头,转过身来瞧林秀儿。
“嗯。”林秀儿点头笑道。“想必是哥哥惦念着家里头,又不知晓着信能不能送进村里,便送到了兴行手里头。”
“说什么了?”提及自己那懂事的大儿子,王氏又是心疼,心理又是十分难受。
当着王氏的面,林秀儿举起那信件读了一遍。
这信件文绉绉的,林兴越虽然读过两年书,也不过就是识得几个大字,想来这信是他请人写的。
大抵的意思就是他在外安好,又得上头赏识,当了个小小的百夫长。
就是挂念家中,特此来信,让家中莫要记挂。
王氏听的又哭又笑,听这些文绉绉的话听的一知半解的,只问。“他可有说,现下驻扎在何处?”
林秀儿叫这话问的一滞,摇摇头道。“这……”
好在一旁有大伯娘解围。“这当兵的,不得都要听上头的话。”
“我听说,这要是敢在这信件里头乱说,只怕是要杀头的!”
瞧着王氏这模样,大伯娘忙伸手递了绢帕上去。
“眼下正是太平时候,要升官可不容易,兴越才这样年轻就能够有这样的出息。”
“日后指不定我们林家要出个什么将军的!”
“这样算下来,我实在是羡慕弟妹你,生的三个,两个儿子一个能武一个从文,独个女儿又有出息,还找了个十分贴心的郎君,日后真是有享不尽的福气!”
“你看看我,儿子生了一大堆,可没有一个能比的上的。”大伯娘这样一夸。
王氏倒不好意思起来。“哪里的话。”
“村里头也不知晓有多少羡慕你肚皮这样争气,为大哥生了这么多儿子。”
大伯娘笑道。“你可别说这个了,要说有福气,谁能抵得上你肚子里头这个?”
“上头有哥哥姐姐宠爱着,日后只怕是要过少爷似的日子了。”
王氏让大伯娘这样一说,原本的忧愁散了大半,破涕为笑。
瞅见王氏宽了心,林秀儿在一旁不由松了一口气,却触不及防瞧见一旁眉头紧锁的陶亦铭,觉着十分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