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下了三日的雨,坑坑洼洼的泥路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水坑。
林秀儿一手撑着伞一手拎着个篮子,一脚脚踩在松软的泥面上。
等到了大伯娘家门口,林秀儿把伞一收,将鞋上沾的泥土在门口蹭走,这才进了门。
“秀儿,你来了?”
听到周大力的声音,林秀儿讶然的抬头,便瞅着她那个挂名的姐夫,顶着天上淅淅沥沥的雨水,正一动不动的杵在大伯娘家的院子里头。
只是因为站的偏,故而林秀儿进了门才瞧见人。
“姐夫?你这是怎么?”
林秀儿脚步一停,撑着伞在离周大力跟前不远处站定了,好整以暇的打量了被雨水打湿的周大力。
这是唱那一出啊?
苦肉计?
这倒是稀奇了,依照周老婆子那高傲的秉性,能默许周大力低声下气跑到林家来低头?
被雨水糊了脸的周大力根本没瞧清林秀儿的神色,他仿若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似得,开口道。
“秀儿,你帮忙劝劝喜儿吧。”
“这都在娘家住了一个多月了,也该跟我回周家了。”
“两个丫头不能没有爹啊……”
周大力说的诚心诚意,可是这话林秀儿怎么听却怎么不对味,她倒也没闲到同周大力争执的地步。
只是点点头敷衍道。
“好,我瞧见堂姐,必定将你的意思转告。”
周大力感激一笑。
“那姐夫你继续站着吧,我先进去看看啊。”
“这……”憨厚的周大力似乎也没想到林秀儿这样不客气,还没等再说什么,林秀儿已经进了屋去。
进了主屋,满屋的酒香便溢进了林秀儿的鼻尖,大伯娘百忙之间抬了眼皮问道。
“秀儿,又送了新的配方来?”
“恩。”林秀儿说着,把手里的篮子放下,取出两张酒方摆在大伯娘跟前道。
“这是我新琢磨出的酒方,要劳烦大伯娘跑一趟,把这些都给我收齐了送来给我。”
“行。”大伯娘应的飞快,将手中的坛子放下,而后在身上的围裙抹了抹手,将早就取出来的三小坛子送到林秀儿跟前道。
“三天时间太紧了一些,你尝尝看,是不是这个味道。”
“说来也是奇怪。只要控制好药胚的剂量,加进这些寻常的梅子酒里头,竟是平白去除了里头的酸涩之感。”
大伯娘思忖道。
“不过,唯一的坏处便是这酒太烈了些,可若不用这般烈的酒,又逼不出这悠香的酒味……”
林秀儿一一尝过后,发觉这酒水中不仅保持了原本醇香的口感,竟还缠绕着浓烈的果味,奇妙的融合在了一处,叫人唇齿留香。
三天时间,大伯娘能配出这样效用的果酒,倒是当真出乎了林秀儿的意料之外。
被林秀儿盯着瞧久了,大伯娘有些忐忑问道。
“可是有什么不对?”
“是否是梅子太香,导致这药胚失了药性?”就林秀儿沉默的空档,大伯娘脑中已浮出几分旁的可能。
“您多虑了。”让大伯娘自个发挥,这效果竟是出乎了林秀儿的意外。
“这果酒的滋味出乎了我的意料。”林秀儿诚心实意道。“若是叫我酿制,我必定是酿不出这样的效果的。”
得了林秀儿的肯定,大伯娘目光乍亮,心中激动万分。
“那这便是通过了?”
林秀儿笑眯眯的点头道。“自然,我一向说话算话,日后只要这果酒上架,不论卖出多少坛,每一坛都分大伯娘您一成利。”
“不过,有件事,大伯娘您要清楚。”林秀儿道。
“这果酒,我琢磨着定价,至多不会超出百文。”
这便像是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大伯娘一下便冷静下来。
“不过百文?”这样算下来,一成利也不过是十文罢了。
其实十文银钱已算不得少了,可这人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段时间大伯娘酿的这药酒,一坛子酒就赚个百文,可是现下虽说一坛子分给自己一成利,可抽下来也就是十文,也就是十坛子才一百文。
“对。”大伯娘的失望显而易见,可这价格却是林秀儿深思熟虑过的。
寻常的梅子酒,果酒,每家每户自个都是会酿的,费不了什么功夫。
若非是里头添置了数十种药材,卖到这百文都已算顶了天去。
这个道理,林秀儿明白,大伯娘卖了这么多年的酒,自然心里头也清楚。
再说了,虽然抽的利不高,但是,卖的多那就是一笔不菲的进项了。
大伯娘倒也不至于那般眼浅,极快便恢复过来,她接过林秀儿拿来的药方问道。
“还是拿去林大夫哪儿去抓药吗?”
“对,这些都是常见的草药,林大夫哪儿应该都有。”
大伯娘点点头又道。“前几日,你不是托我寻几家靠谱些的,酿制酒胚吗?”
“我寻了几家合适的,你可要瞧瞧?”
林秀儿摇了摇头。“酒胚不是我的长处,大伯娘决定便可。”
“我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每坛子交出来的酒水,同您今日交付给我的相差无异便可。”
大伯娘了然的点了点头,林秀儿这完全放权给自己,不仅叫她十分舒坦,还让她感受到了秀儿对自己的信任。
大伯娘感动之余,自然会更加尽心尽力。
“怎么没瞧见堂姐?”林秀儿进来时,只瞧见那床上睡得正熟的两个女娃娃,根本没瞧见林喜的身影。
“哦,喜儿她去林大夫那儿去了。”大伯娘提及这个,意有所指道。
“周家那混小子你进来的时候也瞧见了吧?”
“你进来,他是不是还叫你替他求求情?”
听这意思?林秀儿饶有兴致道。
“姐夫已经站了好几日了?”
“今儿个是第三日了。”大伯娘想起周家就恨得牙痒痒。
自打周大力来了第一日,大伯娘连着这两日便将林喜从后门支了出去,就是生怕这个丫头挨不住。
这周大力也死心眼,不管见没见到林喜都在那院子里头杵着。
大伯娘哪能这么容易就放过他?
他要是爱在雨里淋着,便让他淋着,该做啥做啥,根本不搭理他。
若是别人摆出这样的态度,大伯娘就算是铁打的心肠也该软和了。
但是林秀儿想到刚刚周大力拉着自己说的那些话,可谓是戳在了大伯娘的心口上。
什么都在娘家住了一个月了。
两个孩子不能没有爹。
周大力要是真这样想,那一个多月都死哪去了?
现在倒是想起这两个孩子可怜不能没有爹了?
这话林秀儿听着都不得劲,大伯娘听了不就更是生气了?
这事情虽然是周大力不作为,护不住妻儿引起的,可主要还是那周老婆子刻薄,这才逼的林喜到这个份上。
周老婆子不出面,就想让林喜这样回去?
那林喜之前那些苦不就白受了?
大伯娘什么想法,林秀儿也能估摸出一二来,毕竟,她也觉着,不能就这样容易便原谅了周家。
不然依照那周老婆子的秉性,以后还不知道做什么妖呢。
便在林秀儿同大伯娘说话的空档,忽听院子里,周大力高兴的叫道。
“喜儿,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