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儿说话的时候,陶亦铭只是含笑瞧她,山林间呼啸而过的风,轻掠过他那遮掩后粗矿的眉眼。
林秀儿瞧着,却瞧出了里头的温柔缱绻。
“走吧,时辰也不早了。”
两人脚程不快,故而现在还未跨入凤凰后山之中,不然她们也没法子安心在这儿说这么久的话。
“好。”
待到两人的背影逐渐没入深林之中,尾随了一路的人不敢再跟了,只能停在原地望着那两人并肩往林中去了。
若是林秀儿此刻回头一瞧,一眼便能发现这尾随之人就是张景州!
近乎半月不见,张景州面容未变,身形挺拔舒展,之前的颓废一扫而空,整个人成了质的飞跃,配上那张还算是不错的皮相,显得格外的沉稳睿智。
这变化如同脱胎换骨一般。
张景州这壳子确实还是当初的张景州,可是这壳子里头的芯,却已经不是那稚嫩考虑事情并不周全的张景州了。
这半个月来,他反反复复做了许多的梦,梦里里那些醉生梦死,大权尽在掌握的场景叫他不由心生向往。
可是却因为这梦境来的实在太迟,导致许多的事情已经偏离了他的掌控。
现在他在村里头的名声十分难听,出个门都叫人指指点点,若想今年下场科考,想找个禀生作保都颇要费些功夫。
这都是拜这林秀儿所赐。
张景州汲营官场半载,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毛头小子,他心里头虽然记恨林秀儿,可是先前已经贸然在林秀儿手上吃了大亏。
没有必要的把握又怎么会轻易出手打草惊蛇?
何况,他的那枚传家玉佩,可还在林秀儿手里。
上一世慧娘就是靠着自己赠于她的这枚玉佩发的家,这一世那枚神秘的玉佩,却叫自己拱手让给了林秀儿,让林秀儿有了根基,将自己的名声糟践成这副模样。
张景州想到此番,就不由恨得咬牙切齿,他捏着手中的玉佩,眸底浮出几分阴霾。
不管那枚玉佩到底认没认主,他要对付林秀儿,就要从她手中将自己那枚玉佩给换过来。
张景州手掌心中,赫然是一枚与林秀儿身上佩戴着的那枚玉佩一模一样的。
这枚玉佩若是让林秀儿拿在手里,想必是一眼就能瞧出,这枚玉佩的材质模样,与她从陶亦铭哪儿摸出的几乎一样。
毕竟,这两枚造假的玉佩,是出自于同一人之手。
……
林秀儿与陶亦铭攀爬了足足半个时辰,方才寻到了小白的洞穴中。
穿过幽暗的隧洞,林秀儿顺着地上那些早已干涸的血迹一路走来,却不见小白的踪迹。
林秀儿攀进那半个高的洞穴,只见那洞穴深处,突兀摆着个凹进去的背篓,那篓子上头沾染了些污血与浮毛。
林秀儿微微一愣,只觉得口腔中尽是苦意。
狡兔尚知晓三窟,按道理来讲,更何况小白乃是百兽之王十分敏锐,不会察觉不出再继续呆在这儿的危险。
它受了伤,却还在这儿待着,是在等自己吗?
林秀儿定了定神,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那地上杂乱的稻草,触手尚有些余温。
“如何?”陶亦铭瞧着林秀儿拿着个脏兮兮的背篓从那半人高的洞口钻出来,眉头微蹙仿若是猜到了些什么。
“洞里尚有余温,小白才离开不久。”
洞里有两道掌印上是沾着血迹的,瞧着那出血量,只怕小白伤的不轻。
“瞧着这个时辰,想必是出去觅食了。”
“我们且等上一等。”陶亦铭伸手抚了抚林秀儿的鬓脚。
“小白机警聪慧,你倒不必如此担心。”
“我知晓。”
“此事实在是我的错,原是不想招惹麻烦,却叫文远他们误会了我让小白所伤。”
“这事也怪不了别人。”小白被文远他们一行人所伤,可是文远他们也没落得好,向林的那条腿被小白狠狠抓了一把。
短时间是没法子再站起来了,若不好生养护,只怕以后会落下病根。
“若非是你出手,只怕小白就不仅受着点伤,向林他们只怕要平白赔上一条性命。”林秀儿垂眸瞧着手里头的背篓。
“事出有因,阴差阳错罢了,你倒也无需在意。”
瞧出林秀儿情绪颇有些低落,知晓安慰的话此时说着,难免有些疲软无力。
陶亦铭眸光微微一转,忽而道。
“这半月我不在村中,张景州是否也不在村中?”
这话头转的实在僵硬,可这问题又确实将林秀儿问住,她疑惑的皱了皱眉头。“恩,不在。”
“他一向自视甚高,光着膀子被村里人堵在粮仓里头,呆在村里只觉着没脸见人,便躲了出去。”
提及这个,林秀儿还觉着甚是可惜。
原本她是想要添几把火,再狠狠落一落张景州的脸面,叫他吃足苦头的。
只是她特意烧起来的火,张景州却根本不给她出招的机会,领着柳慧娘就躲出村了。
再加上她这半月都在腌制新的药方,一时将张景州忘了个一干二净。
若非是昨儿个林兴行攀在她耳边提及张景州,她都不知道张景州什么时候回了村。
不过算算时间,张景州好似同陶亦铭乃是同一时间离开又回来的?
“你作何突然提及这个?”陶亦铭这消失的半个月,莫不是与张景州有什么联系?
若非是要吸引走林秀儿的注意力,陶亦铭原本是不想提及这茬的。
毕竟这事在他瞧来,实在算不得正人君子。
“半月之前,我托你大伯娘探探你的口风的时候,我在外头。”
“可猝不及防瞧见你娘也一并过来,我只得藏起来,不敢进门,却瞧见脸色难看阴郁的张景州也躲在了一旁。”
“而后柳慧娘寻了来,我原以为张景州是又打了什么歪主意,便悄悄尾随张景州回到张家。”
“却听见张景州同柳慧娘说了些古古怪怪的话,便要柳慧娘收拾行囊,说要前往镇洲寻些生计。”
这些话,陶亦铭埋在心底许久,回来后,无数次想要对林秀儿吐露,却没寻到好的机会,又怕隔墙有耳,叫人听见,这才耽搁到现在。
林秀儿敏感的注意到陶亦铭的神色有些古怪,她又想到陶亦铭手里那枚莫名其妙的玉佩,她心底微震,一时难掩自己的情绪。
张景州到底同柳慧娘说了什么?让陶亦铭当机立断跟在张景州身后,一去就是半个月?
“难道是与这个玉佩有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