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香里2025-06-12 09:147,044

7

我前脚刚见了陆申,后脚宋斟就将那玉佩扔到了我面前。

那玉佩是我的,只是可惜了,被落在了秦芷屋里。

「大人这是何意?」当他再度质问我时,我装得一脸茫然,「我说了,正是因着我这块玉佩落在了秦芷屋里,我返回来寻找,这才撞见了她与陆申的私情。」

宋斟的手指轻轻敲击在案桌上,带有极强的审视意味:「我知道。」

他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好似敲打在我的心头:「只是,这玉佩是秦二姑娘的遗物,与殿下有何关系?」

我毫不怯懦地对上他的目光,眼眸里渐渐爬满阴暗:「大人说话,定要谨慎啊……」

想起秦二,我的心又沉浮起来,那个年华正好的少女却因着我,死在了岭南。

我看着面前要将我最深的心事撕扯出来的男子,对他只余恨意。

他查到了那些事情,却不肯对太后这个罪魁祸首发作,反而来为难我。

秋风萧瑟,吹得湖面荡漾不止,他的目光灼灼,自以为神祇俯视罪恶的人间,却不知我早已厌倦了这些自诩清高的臣子。

「我查到了许多。」他坦白地将这些铺展在我面前,「太后弄权,自然不可饶恕。」

「但殿下亦如此。」他的袖袍干净整洁,轻轻拂过案桌,好似能拂去一切灰尘。

我见他神色自若,不慌不忙地道来:「还望殿下自重。」

我看着他冷笑,我恨不得撕烂他那张故作矜持的面容。

我身为皇室的嫡长公主,凭什么得不到应有的尊容,还要看这么个东西的脸色?

「好啊……好……」我鼓着掌为他喝彩,只见他的眼底里的诧异一点点涌现,「大人以为,我不敢对你做什么吗?」

「大人若真想秉公办案。」我恶狠狠地对着他,说着世间最大逆不道的话,「就该将先帝从皇陵里拉出来鞭挞!」

「你该责问他!」我直指他的面容,不再留给他一丝为官的情面,向他怒吼,「为何纵容太后杀母!为何逼得淑妃自尽!为何将我流放千里而导致如今惨案!」

迫切的质问与紧逼,使得宋斟脸上的面具一寸寸破裂,他怡然自得的神态再也绷不住:「先帝英明神武,岂可随意诋毁!」

「你觉得他英明神武?」我端起案桌上的茶水泼向他的脑袋,他淋了满身,狼狈不堪,但此刻他敢怒不敢言,只得愤恨地瞪着我。

「大人到底是追贤能还是追帝王?」我轻蔑地看他,质疑着他的信仰,「为了自己的步步高升,就算帝王愚昧昏聩,也能将他们夸得好似天上的神仙一般。」

他胡乱地擦了擦满身的茶水,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气得站起身来哆嗦了半天。

「圣贤书里……」他欲要为自己辩解。

我冷漠地打断他的话:「圣贤书?圣贤书里教的那些为官之道,大人都用得顺手。但可惜了,不过是帝王家为了养条忠犬所著的。」

我上前,狠厉地掐住他的脖子,艳丽的蔻丹深陷他的皮肉中去,他使劲地掰开我的手,却只能和我僵持不下。

文官之流,大多口诛笔伐,来显现自己的清正廉明,上不得战场,做不得农活,就好似比别人高人一等。

可微弱如蝼蚁,谁听他们的口舌之争?

「而你。」我疯狂地掐住他的脖子,「不过就是我家能随意打杀的一条狗!」

我松了松手劲,他终得挣开我的桎梏,摸着自己通红的脖颈,愤怒地看着我:「袭击朝廷命官……」

「狗……」我不甘示弱地瞪他。

他的脸铁青,眼眸里的怒意不断被压下,若非碍于我的身份,只怕他能拿着刀将我活活砍了。

他还是不肯放下姿态,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便端正了身子,冷冷地看着我,说尽了最威胁的话:「秦氏谎骗殿下下落,是欺君之罪。」

话毕,我忽然大笑。

我笑他现在都看不明白陛下的心思。

陛下与我是亲姊弟,而今一切,更有他的手笔。

我懒懒地为自己倒了杯茶,润润嗓子,正准备再度讽刺。

却只见一个匆匆忙忙的身影飞快奔了进来。

「大人!出事了!」

「陆尚杀了陆申!」

他震惊又愤恨地看着我,我微微一愣后,举杯向他一笑。

一场好戏。

8

陆申死了,死前又推翻了原证词。

此刻,刑部侍郎权谙正捏着那新证词,立在不远处。

我笑着看向宋斟,他脸色铁青。

「此案权由本官负责,何时轮到了权侍郎?」他不满地开口。

权谙对着他恭敬一拜,谦让道:「陛下让下官协助大人,此案还是全凭大人做主。」

宋斟冷哼,回头看向我,他的面色晦暗,眉头紧蹙,眼尾处的一抹微红里裹挟着怨恨。

「大人不必这么看我。」我笑得温柔,「各凭本事罢了。」

他眼神里的情绪早已溢出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我的态度,极其恶劣。

权谙对着我拱拱手:「秦姑娘,此前委屈你了。」

他是个识趣的,我自然乐得提点他两句:「无妨。大人是聪明人,只要效忠陛下,自然前程似锦。」

「多谢秦姑娘。」权谙对着我万分恭敬地弯腰拜了拜。

宋斟厌恶地看了我一眼,甩甩袖袍便离开了。

我看着面前态度极为端正的权谙,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人,聪明人还有个标准,那就是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权谙是个狡诈且聪慧的人,仅凭为官的本事,就能混到如今这个地位的,自然难得。他并不似宋斟那般,诸事骄矜。反而在察言观色上是把好手。

他笑得温顺,就好似刚养的狸猫,给了块肉,就能舔着肉垫对你哼两声:「谢姑娘提点。下官心里有数。」

「那便是最好的。」我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9

「姑娘到底同陆申说了什么?」红翠慢慢转着手里的墨条,轻声问道,「让他做了这样的证词。」

我模仿着字帖落下一笔:「没什么,不过是几句空话,那傻子竟然听进去了。」

「果然,他们陆氏这辈,当真是不行。」

我提笔一顿,忽然想到那个女人抓狂的模样,心里腾升起一阵欢愉。

「想必,宫里那位一定是焦急无奈,只恨自己的手伸得不能再长些吧。」

我笑出声,再次落笔。

宣纸上是漂亮飞扬的字体,从前面两个字的微微颤意到后面的落笔有神,已花了我许久的功夫。

「如今陆尚杀了陆申,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们陆家再也撇不开嫌疑了……」

我嘲讽似地勾唇,面色上不显半分喜意:「不止如此,我还要宋斟心甘情愿地跪在我脚边,为我请愿。」

「姑娘不是只答应陛下,为陛下驯了这匹野狼吗?如今好似上瘾一般。」红翠笑道。

我挑眉,想起他在我面前张牙舞爪后,只能被提溜着脖颈,愤恨地望着我的模样,一时间心情大好:「驯兽这种事情,自然要慢慢磨,最好要让他主动将爪牙摘去,俯首在面前,这才有趣。」

红翠笑着不再说话,低头继续研墨。

10

我坐在昏暗的案桌前,看着面前狼狈不堪的男人,心中微微波澜。

宋斟坐在主位上,神色晦暗难测,手指蜷缩着,眼角压下几分愠怒。

在权谙的审问下,陆尚抬起脏兮兮的脸,怒吼道:「我根本不知道他与秦芷有私情!」

「我也不可能杀了秦芷!」

他痛苦地叫喊着,声音颤抖,几乎压抑不住哭腔。

「秦芷死了我也很难受,她本该是我的妻。」

「我怎么可能去害她!」

权谙不通情爱,只觉得面前的陆尚蠢得可怜:「若你知晓了她与陆申的私情,情急之下动了手呢?」

陆尚的身子轻轻颤抖,似乎因着这场无法言说的辩解而心脏抽搐着,他喘着气,开始哭着为自己分辩:「我没有!我那夜根本就没有去她那儿!」

他像是神经紊乱了一般,絮絮叨叨着:「他们都说,成亲前男女方…不能见面……不吉利……不吉利……所以……所以我根本没有见她!」

我瞥了一眼宋斟,此刻他的手紧紧扣在案桌上,好似要将满腔的委屈与怨恨发泄出来。

「既然你说你没有见过她,那夜你在哪里,可有人为你作证?」权谙冷着眼继续问道。

屋内昏暗潮湿,连风都死气沉沉得很。

陆尚顿在那里,没了言语。

我看着权谙步步紧逼,不肯松口,心里满意得很,于是端起面前的茶盏,惬意地喝了起来。

陆尚在沉默中早已泪流满面,连话音都不稳了:「那夜,秦二姑娘难道看到了我吗?没有看到,岂可说我来过?」

问题又抛回我的脑袋上。

我道:「陆郎君,我说了,那夜我只是回去找回我的玉佩,看到了陆申与秦芷后,便吓得退了回去,哪里留意你来了没有。」

宋斟皱了皱眉,大抵见权谙与我这么迫着他,终于看不下去了,道:「陆郎君,陆申见秦芷是辰时,而秦芷死于巳时,你只要证明这中间一段时间里,你的去向即可。」

「我……我……」他慌乱地说不出话来。

我也凑上去,说了一嘴:「是呀,陆郎君,你可要实话实说,若并非是你,你也好为自己澄清冤屈,不是吗?」

宋斟的眼眸里像淬了寒霜,冷冷扫过我,倒无一例外是最怨毒的视线落在我身上。

陆尚低下头,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随后急切地点点头:「我说,我说,我那夜去见了一个姓刘的农夫。」

听到满意的答案,我笑着放下了茶盏,抬眸对上宋斟的视线。

宋大人,你查下去呀。

11

宋斟对于今日的场面十分气恼。

他不满地拂袖起身:「陛下下旨让我主审此案,哪曾想权大人倒是有一身好本事。」

权谙一如往常般挂着假惺惺的笑:「宋大人,大家都是陛下的臣子,只要能为陛下分忧,谁审不都一样吗?」

我也开口帮腔:「陛下又不止大人一位会查案的臣子。难道大人为了邀功领赏,连同僚都要踩上一脚?」

权谙低下脑袋,勾着唇一言不发。

宋斟气得憋红了脸,他一抖袖袍,转身离开了。

权谙对着他离去的方向恭敬一拜:「宋大人慢走。」

我见他的身影趔趄了一下,整个人不甚稳妥地走了。

权谙转身对着我道:「姑娘放心,此案臣定会彻查到底,还姑娘一个清白。」

我笑着点点头:「那就劳烦权大人了。」

他微微一笑,将腰弯得更低,恭送着我离开了。

12

当权谙和宋斟查到了那刘农夫与岭南截杀一事有关的时候,已经是数日之后了。

他们将案宗整理出来,递交给陛下的那日,正秋风习习,落叶金黄,太阳明媚得正好。

我想起死在了岭南的秦二。

岭南截杀一事,只有寥寥几人知道其中真相,毕竟知道的人,都死绝了。

就连秦家当年也险些遭到灭口,只是苟且偷生,侥幸活了下来。

太后为了坐稳太后宝座,除了将陛下牢牢地捏在手里,便要杜绝她毒杀先太后一事败露,所以首当其冲的便是我与秦府。

只是我恰好命大,活了下来。

那日天气极好,秦夫人要带着我们几个前去上香,彼时我腹痛难忍,便留在了府里。

秦二跑来拉着我的手道:「姐姐别担心。今日我替你祈福,你若还有别的愿望只管告诉我。」

「这样也会灵验吗?」我因着身体不适不能前去而伤心着,听了她的话,只是问道。

她想了想说:「我多拜拜,多磕两个头,也许佛祖看到了我的诚意,便能实现啦。」

她身边的侍女翠屏笑她这话说得傻。

「况且,我的愿望就是希望姐姐能愿望成真。」她不听,转头柔声安慰我道。

我笑着点点头,将怀里的玉佩给了她:「你将这玉佩埋在寺院后的那棵树下,就当我许过了。」

「好。」她解下自己的玉佩,放在我身边,「待我回来,便来寻姐姐拿。」

秦二走了,和秦夫人以及秦大哥走了,只留下不信佛的秦芷和腹痛的我。

我本以为我晚点儿便能问问她烧香的人多不多,可有江湖术士拉着她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话。却在不久后突闻噩耗。

他们说秦府的马车在小道间遭遇了匪徒,那些匪徒残暴,无一活口。

我腹痛刚好,便踉踉跄跄地跑向前厅欲要开口询问。

舅舅却一把捂住我的嘴,不让我开口。

他满脸泪痕,颤抖着声音道:「殿下已逝,不日尸体将会被送进京城。」

我也泪流满面,我知道舅舅的意思。

京城有人要杀我,如今公主必须死,不然秦二他们就白死了。

而历经此事,秦府血脉也断了,京城也认为我们再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我将秦二随身的玉佩放在匣子里,那一向是我拿来放贵重物品的。

13

陆氏出事的那日,太后召见了我。

我看着面前早已不复年轻的女人,满脸阴狠地看着我。

「你以为,你母妃的死,就是吾一手促成的吗?」

我淡淡地望着她。

我很久前就想见她抓狂了,她不能一直这么淡然地戕害了别人,还能装出一副善良温柔的模样。她就该如同我一样,实在装不了贤良温顺的时候,就该撕下伪装了。

我见不得她过得这样好,她在京城顺风顺水,养尊处优地过着时,我的心像在炭盆上烤着一般,煎熬得很!

「我知道。」我摸了摸昨日刚染的蔻丹,笑不达眼底,我慢吞吞地说出她心里藏了许久的话,「你是想说,先帝吧?」

我的话音刚落,她怔愣住了。

我冷笑:「我也想了很久,为何父亲此前那么疼惜我,却因为这件事情,将我逐出了皇城。」

「后来,我想通了。」我冷眼看着她,眼眶略微湿润,「若秦氏出两个皇后,其权势必然滔天。」

「他甚至担心我会扶持秦氏,将我也逐走了,呵,当真是可笑。」

前尘往事不堪回首,回忆起来简直要人性命。

十年前的那件事,我仍觉如坠冰窖。

当年先太后一心想扶持我母妃登上后位,为秦氏再培养一位皇后。

而那时恰逢母妃诞下弟弟,一时间极得恩宠,风光无限。

那日午后阳光正好,屋外桃花簌簌,谱成一幅极美的画卷。

母妃正在屋里哄着弟弟睡觉,便将小厨房里赵师傅新研究的糕点递给了我。

她温柔地说:「这是赵师傅新做的点心,你拿去给太后,并向她问安。」

我笑着点点头。

母妃替我抚平衣裳上的褶皱,又摸摸我的脑袋:「去吧,记得莫要让祖母抱你,你年岁渐长,身子也跟着重了不少,祖母抱你甚是吃力。」

「女儿知道了。」

我兴高采烈地去了太后的寝宫,因为每次去祖母那儿,她总是能赏赐我许多漂亮的头饰。

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将糕点亲自喂给祖母后,她就口吐鲜血,倒地再也不起了。

我吓傻了,哭着跑回母妃的寝宫,冲进她的怀里寻求慰藉。

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父亲下旨,将母妃赐死,弟弟就交由当今的太后抚养,而我则被送去了秦府。

只是我跟着秦府的贬谪,在岭南“去世”,只留下血淋淋的玉佩。

而那玉佩是我出生时,父亲赏赐给我的,寓意着吉祥如意。如今跟随着秦二的死亡,入了皇陵。

可是,亲侄女杀死亲姑姑的事情,谁会相信,更何况彼时先太后有意将我母妃推上后位,我母妃实在没道理下此毒手。

但先帝就这么信了。

我甚至一度猜测,那毒是不是先帝下的。

直到太后癫狂地笑出声,其间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她的周身微微颤抖。

她一脸荒凉地看着我:「原来你知道呀。可惜了,我们都成了先帝股掌间的玩物,只是吾没有想到,先帝能下此毒手,杀害太后,也能将你逐出皇城。」

「既然如此,人情往来,我也需得回赠太后你些什么。」我冷冷勾唇,眉眼阴戾,不甘示弱地反击,「太后,你知道你自己输在哪里了吗?」

「你呀,你那个侄子陆尚可不堪重用。在岭南截杀一事上,竟然没有做干净,还被里面一个无名小卒捏住了把柄,多年杀他未果。」

见她颤抖着身子,发髻凌乱的模样,我却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激动:「就在秦芷死的那夜,我故意让他去找陆尚索要钱财,不然就把证据呈到陛下面前。而陆尚害怕被你们责骂便去了,这才让宋斟抓到了你家的把柄。」

「你该是知道的吧?也就是这个时候,你陆家注定走不长远了。」我的声音幽幽,她好似陷进去了一般,眼前是走马观花般的繁华一生。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她踩着我祖母和母妃的性命身居高位多年,这么多年,到了偿还的时候了。

我死死地盯着她,将前尘往事的怒火全部转移到她的身上:「你放心,我会从中汲取教训的。我一定会把事情做干净,不会给你们陆氏留一个活口。」

说完这些话后,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平缓了心情,我微微一笑:「但其实也没什么可惜的,权势之下,亲情算得了什么,冷酷无情反而是常态。比如陆尚书如今为了自保,已经将那些恶事全部推到了你的头上。 」

我抬起手肆意地指向她,字字诛心:「你如今罪孽深重,日后是会被记在史书上的。」

她入后宫,本就是为了家族荣耀。而如今家族破败,她被推出来,榨干了她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而陆氏还可悲地以为,陛下会放他们一马。

她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双手痉挛地要来拉我的袖袍,她的面目扭曲:「不!你就是个疯子!他们也疯了!」

她伸手就要来抓我,就如同恶犬一般,见到人就撕咬,身边的侍卫将她拦下,狠狠摔到冰冷的地上,毫不客气地将她关进了寝殿。

她再没了往昔的尊荣。

我听见她发颤地怒喊:「我养了陛下多年,陛下能这么对我,更何况你!等着吧!你也活不长久!」

我冷眼看了她一眼便走了出去。

日后自会是我的坦途大道。

14

舅舅来见我了,他说秦芷已经安顿好了。

彼时秋风乍起,冷意渐渐爬上身体,占据了血脉,我披着披风,总想着暖和点:「她不能躲躲藏藏一辈子,总要让她堂堂正正的。」

舅舅不解:「为何?原先不是说了,由她身边的侍女替死,让她留在庄子上吗?」

我看着他早已鬓间斑白,只觉得秋风吹进眼里,平白涩眼,眼角偏生压不住一丝湿润:「舅舅,你只有她一个女儿了,难道不想让她在你身边堂堂正正地出嫁吗?」

他沉默了,良久,才问道:「殿下有何计策?」

我想到了宋斟和权谙,他俩永远都是推波助澜的一把好手,我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于是在秋末的某个午后,当我得知宋斟急匆匆地赶向京城外时,我便知道我又得逞了。

如今我身世已经大白,只是还未来得及行册封礼,但是在京城中也渐渐攒起了威望。

我请一众京城贵女前来品茶作诗,其中就有宋斟的夫人。

我亲切地拉着她的手时,她却哆嗦地闪躲着。

我面色一凛,不快地拂了拂袖子,唤人将她留在了偏殿。

15

秋季堪堪到来时,杀意正浓。

秦芷身边的侍女柳绿代替秦芷回到京城,成为了即将嫁给陆尚的秦大姑娘。

而秦二原先的侍女翠屏则照顾在柳绿身边。

柳绿被我杀死的那夜,整个府邸都透露着阴暗。

下人们听见柳绿急急地向陆申开口,即将诉说出不该说的话时,连忙打翻手里的物什,吓得陆申向外逃窜。

我走了进去,将随身携带的匕首狠狠插进她的胸口,逼迫得她血流满地,倒地不起后才肯罢休。

事后,翠屏被送去了京畿的一个小山村,要带着这个秘密直到死去。

而宋斟的不甘心,又弯弯绕绕地找到了翠屏的身上。想从她身上下手,重拟证词。可惜他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计谋。

16

「殿下。」红翠走了进来,「宋大人求见。」

我放下手里的鱼食,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让他进来吧。」

「是。」

宋斟瘦了,他的眼底有一层乌青,脸色不快得很。

「下官参见殿下。」他对我恭敬地行了个礼。

「起来吧。」我满眼笑意地看着他,「大人何必这么客气,你我也算熟人了。」

他将一份卷宗递给了我:「这是秦芷的案件。」

我接过,潦草地看了一眼,里面写的是我杀害秦芷的真相。

他弯着腰,态度放得极为真诚:「如今杀人凶手陆尚已经伏法了。臣不会再提此事,更不会再抓着此事不放了。」

我将宗卷递还给了他,笑得乖张:「大人问心无愧就行。」

见我装傻充愣,他咬咬牙,微微颤抖着手将那宗卷丢进了火盆,几近哀求道:「殿下绑走下官的妻儿,下官怎敢不问心无愧。」

「宋大人,过刚易折。」我森冷地看着他,警告道,「吾不管大人在何处谋事,但对待吾,万不可逾越。」

「记住了吗?宋大人?」

「是,下官谨记。多谢殿下提点。」

闻言,我释然一笑,见那宗卷烧得只剩灰烬:「宋大人言重了。大人不如尽早回家去吧,想必妻儿等你等急了。」

他拱手,几乎咬牙切齿:「多谢殿下高抬贵手。」

他转身离去。

我笑着走进了屋里:「红翠,换身衣裳,今日宫里夜宴,替我打扮漂亮些。」

「是。」

冬日的雪下得纷纷扬扬,红梅雀跃枝头,风雪不停,我的大道亦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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