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亮仿佛心思敏锐的小女孩，听见赵彬彬责备自己的不是，不由得蔫头耷脑，反驳道：“主要是针对性，分量无关紧要。”
段灵玉比较在意当时解药究竟有没有送进顾源口中：“哥哥，你亲眼看见老头服用解药了？”
小亮立刻争辩道：“解药在前，毒药在后，我有录像。”
赵彬彬：“当时小兰在场，小亮必须秘密进行，所以连我都不曾看到。”
“喏，看吧，好像人家撒谎似的。”小亮调出一段简短的视频，确实是喂药的场面，解药同毒药都是颗粒状，几乎是同时服下的，但严格算起来有三秒的间隔时间。
当时的严峻情形，必须这样做，赵彬彬当然理解，尽管提前一个小时服用，解药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
事后小亮将剩下的解药交给赵彬彬，原本有三粒，如今还剩两粒，吞进顾源肚子里的只有一粒。
赵彬彬初次摸索着做的解药，里面混合了据说能破解百分之八十的毒的元素，但由于是第一次，经验必然不足，更何况是临时抱佛脚活生生逼出来的，他原本就不太了解毒物的种类和性质，鉴于阿宝中毒的例子，出门在外最好带些解药防身，竟然神乎其技的把正常药物的药理拿来解释毒药的成分结构的原理，短时间内竟也取得不错的成就，由于时间紧迫，都没机会临床试验，结果见了顾源直接派上用场。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赵彬彬说，“这是我第一次制造解药，本来想找只小白鼠实验一下的，谁知道……”
“现在也不晚。”段灵玉说。
赵彬彬忧心忡忡的看了看顾源：“目前手里只有解药，没有毒药，就算有只小白鼠主动献身，恐怕也不行。”
段灵玉无言以对：“的确。”
赵彬彬：“不过顾叔目前的状况，不算太糟。”
因为小亮接过小兰的药就静音模式做了一番检测，含有致命毒素。
顾源能活着就证明解药奏效了，只是未能将毒素清除干净而已。
“距离你见老头儿如今已有三天了，我认为这两天，他们见老头儿不死，必然服用更多的毒药。”段灵玉说，“一粒解药即可化解那么多的毒素，哥哥，你很天才了。”
赵彬彬怔怔的听着：“一粒的效果就这么好，如果两粒…三粒……”
段灵玉：“还等什么？”
赵彬彬差点喜极而泣，思及现在高兴可能为时过早，愣是抿住嘴忍住了，剩下的两粒药顺利的进了顾源的肚子。
“但愿不会太晚。”赵彬彬说。
段灵玉：“我相信你。”
再一次握住段灵玉的手，不知为什么，平时一碰就炸毛的赵彬彬最近温和的多了。
段灵玉每次触碰对方的一根汗毛都要再三试探，赵彬彬稍有不快人家立即若无其事的收回咸猪手，因此受到的警告极其有限，试探后觉得可行才把将赵彬彬的不予理会当成自己可以得寸进尺的许可证。
怪兽诊所离郊区十来分钟的车程，小亮愣是从一开始的神州之速降成了龟速，磨蹭半小时才到，后面的“侍从”一开始死活跟不上，生怕跟丢了，油门踩到底，然后毫无悬念的冲到了赵彬彬车的前头，司机以为对方又加速了，急的冷汗涔涔，不遗余力的猛追。
后面的车落得清净。
宅院相当于郊区别墅，除了设备有限简陋，其他的都过得去。
床铺提前收拾好的，家具等必需品一应俱全，顾老头完全可以拎包入住，别人辅助的情况下。
赵彬彬检查过宅子里里外外的犄角旮旯，甚至他们所在的每一寸地板都被小亮扫描过，确定没有危险的物品。
孙晨煞费苦心的建造一座独门独户的院子给顾老头，兴许真的让他过来养老的，暗示他不要过多参与永动机构的事。
“顾叔，您感觉怎么样？”
顾源坐在沙发上，脸皮神经质的微微抽搐起来，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好像内心发生激烈的斗争，胜负难分之际，冷汗热汗一块下来了。
“主人，这里有第四个人的脚印。”小亮从院子里走进来，说。
“不光有第四个，还有第五个，第六个，第七个，”段灵玉悠悠地接道，“我们来之前，至少四个人来过。”
来干什么？清理一些孙晨不想让赵彬彬和段灵玉看见的东西，也就是说，是为顾源一个人准备的。
孙晨打定主意弄死这个多管闲事的老东西，然后伪装成意外或自然死亡？
“因为顾叔发现了种花行动的缘故？”赵彬彬拿出袋里的根茎，对着它发呆，冥冥中觉得种花行动跟极地微澜存在某种联系。
“好了，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答案的问题就别费心了，留给明天吧。”段灵玉过来说。
解药的效果未明，顾源还面临无处不在的暗箭，“侍从”不知什么时候找过来，可谓危险重重，赵彬彬准备待几天，至少得等解药的效果明朗，段灵玉没意见，在孙家堡，任何住处都比城堡内部令他安。
宅子空间很大，三室一厅一厨一卫，日用品一应俱全，看上去安排的非常周到。
当晚，赵彬彬一行三人于这里留宿。
说是睡觉，其实就是随意的休息一会儿，顾源躺在床上，赵彬彬倚着沙发闭上眼睛，段灵玉干脆靠着门框闭目养神，院子里小亮来回巡逻的机械声若隐若现。
子夜，灯火通明的城堡——
堡主书房一片死寂，壁炉里的火苗异常旺盛。
忽然，一本书斜刺里猛力抛过来，昏昏欲睡的女助理被砸的差点当场昏厥，方才她好像昏昏欲睡，此时一个激灵，戒备的扫视四周，惊慌失色的喊了一声“发生什么事了！”
如果空间再封闭些再大些，扭曲的高分贝撞中孙晨铁板般的面孔，说不定会有回响。
“堡堡堡堡堡堡堡主，小的真的寸步不离的看着姓顾的了，药物为什么不奏效，这这这这是医药部门的责任，小的除了尽忠职守什么都不知道！”血液要是会像冷汗一样往外流，小兰估计得变成人干了。
事到如今，怪谁都无济于事，小兰当初是他钦点的内奸，这女孩精明、敏锐，胆大心细，方方面面，上佳的资质。
派她看守顾源，从未出过差错，眼看顾老头死路一条，他不该知道的东西都将被带进棺材里，赵彬彬出现的太及时了，不过没关系，赵彬彬不会再有第二次跟顾老头说话的机会。
赵彬彬见过顾源回来那天，孙晨刻不容缓的派蓝衣卫通知小兰必须尽快做出处理，小兰自信满满的保证顾源看不到第二天的日出。
孙晨不曾质疑小兰的能力，可两天过去，顾源连第三个日头都不愿意错过的势头，孙晨坐不住了。
“种花行动是绝密的，我记得曾经说过，谁泄露出去，谁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孙晨说。
小兰吓得面无人色，呼哧呼哧的倒着气，硬着头皮说：“小的疏忽，该领的责罚，小的绝不逃避。但堡主没必要太过担心，顾老头只就一口气在，完全丧失了说话的能力……”最后好死不死的又扯上药物被偷工减料的事儿，否则顾源早就挺尸了。
孙晨多多少少定了几分神：“冒牌的蓝衣卫回来没有？”
小兰：“回来了，他们迷路了。”
孙晨简直要笑：“迷路？孙家堡的路线横平竖直就那么几条，精锐的蓝衣卫士兵居然会迷路？”
小兰脱口而出：“赵彬彬太狡猾了，故意把车开的飞快，然后出其不意的放慢速度，兄弟们就……就……他们已经各就各位，监视着那边的一举一动，一有风吹草动，马上汇报堡主。”
孙晨神色依然紧绷，赵彬彬故意甩开蓝衣卫，而不是逆来顺受的给堡主一点面子，这是不祥的预兆。
跟一个不足为道的小姑娘没必要啰嗦太多，孙晨说：“如果明天还没咽气，必须再一次动手。”
小兰长舒一口气，毫不犹豫的抓住将功补过的机会：“是！”
“下去吧，不要让我失望。”
孙晨一挥手，小兰的心情阴转晴，迫不及待的告辞，不料跪的久了，腿麻，险些儿一个趔趄，急忙抓住门框小心翼翼的挪了出去，一缕天光自楼道半开的窗子泄进来，才知道快天亮了。
刚出门槛，一蓝衣卫火急火燎的奔进书房，凉嗖嗖的霜寒气扑面而来，蹲小树林里守了一夜，冻得够呛。
小兰差点给蹭倒，转头嘀咕了几句。
“启禀堡主，我们看见顾源在院子里散步。”蓝衣卫气喘吁吁的大声汇报，凌晨慵懒的睡意顷刻间荡然无存。
小兰顾不上跌疼的脚踝，半跪着爬进来一把揪住蓝衣卫的脖领子，瞪大的双眼要把人生吞活剥的样子：“你再说一遍，谁…谁散步？！”
蓝衣卫唬的哆哆嗦嗦，以为这姑娘疯了：“顾源，怪兽诊所的老人啊。”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
顾源复原，对小兰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会不会说话！”小兰张皇失措的嘶吼。
蓝衣卫自然而然的把自己代入了，一时间产生了“是不是自己的表达方式有问题”的错觉。
下一刻，那女的畏畏缩缩的看向孙堡主，怯怯的看了一眼又马上躲开，活像一头受惊的兔子。
孙晨不为所动的保持着阴沉的脸色，任凭两名下人乱作一团，他都没再说一个字。
他只知道，顾源不光看得见明天的太阳，后天、大后天以此类推，甚至可以不上封顶，以后每天的太阳都能被他看见。
顾源是在屋子里的人半梦半醒的时候试着将脑子里盘旋了几百遍的话组成一句连贯的语言的：“永动机构危在旦夕，孙晨狗急跳墙，永动国慢慢的走向覆灭。”
赵彬彬正做着梦，梦见自己走在一块沼泽地的边缘，隐约可见相互黏连着的裂纹的泥泞表明这不久前曾是一片坚实的土地，不知为什么沦陷了，颜色各异的碎片在其间沉浮，是之前屹立于土地之上的建筑留下的。
赵彬彬弯下腰来，捏起一块白色的物体，颠来倒去的辨别这是什么东西，直到认出那是一块人类的额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