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在福生的带领下,三人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眼前突然开阔起来。
前方是一处隐蔽的峡谷,峡谷两侧是陡峭的岩壁,只有中间一条狭窄的通道能进出,易守难攻。
而峡谷之中,密密麻麻扎着一排排帐篷,隐约能看到士兵们在帐篷间走动,正是古州残部的营地。
与此此时,邵安早已派人通知了分散在山林中的锦衣卫和骁骑卫,众人接到消息后,纷纷向峡谷集结。
不多时,所有人都在峡谷入口处集合完毕。
李景隆站在峡谷入口,远远望着谷中的营地,眉头紧紧皱起,脸色愈发阴沉。
古州守军本是朝廷的正规军,却被蛮族异军逼得躲进这深山峡谷里,简直是朝廷的耻辱!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满,不再迟疑,一马当先,率先向营地走去。
玄色披风在风里猎猎作响,手中的银枪斜指地面,透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其余众人急忙跟上,他们在山林中奔走搜寻了大半日,早已疲惫不堪,可看到前方的营地,眼中还是燃起了几分光亮。
只要找到残部,接下来的平乱计划,就能一步步推进了。
“什么人?站住!”就在众人走到营地门口时,一声厉喝突然响起。
十几名卫兵迅速从旁边的帐篷后冲出,迅速排成一列,手中兵器直指李景隆一行人,眼中满是警惕。
紧接着,营地内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数百名官兵手持兵器,从各个帐篷里蜂拥而出,很快便将李景隆一行人团团围住。
他们穿着破旧的盔甲,有的还带着伤,一个个如临大敌。
“锦衣卫奉旨驰援古州!”
“骁骑卫奉旨平乱!”
邵安和董华几乎同时上前一步,齐声大喝。
两人同时掏出腰间的令牌,高高举起——邵安手中是锦衣卫的鎏金虎头牌,董华手中则是骁骑卫的玄铁腰牌,阳光照在令牌上,泛着耀眼的光芒。
围上来的数百名官兵看到令牌,瞬间愣住了。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的警惕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复杂的神色。
有畏惧,有紧张,也有欣喜。
一名年纪稍大的老兵颤巍巍地走上前,目光死死盯着邵安手中的虎头牌,嘴唇动了动,却半天没说出话来。
“还愣着做什么?!”
董华的眉峰拧成死结,锐利的目光扫过那群手足无措的官兵,“这位是奉旨平乱的曹国公李景隆!即刻去传古州守将,让他滚来拜见!”
人群里猛地炸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一个小兵连滚带爬地往营地深处奔,靴底踩得尘土飞扬。
剩下的官兵瞬间清醒,慌忙整了整歪斜的衣甲,对着李景隆躬身行礼,动作里满是敬畏。
人的名树的影,虽然李景隆如今已经没了兵权,可“战神李景隆”这五个字,在明军中从来都是神话般的存在。
片刻之后,远处再次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数十个亲兵簇拥着一个中年男人快步赶来。
那人四十多岁,面容虚浮,身上的明光铠只套了半边,腰带松松垮垮地挂着,连头盔都没戴,发髻乱得像被风吹过的草垛。
正是古州守将蒋明。
“哪位是景帅?”
他快步来到近前,脚步还没站稳,就急慌慌地拱手,目光在人群里乱扫,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邵安和董华几乎同时抬手指向李景隆,眼神里的嗤之以鼻毫不掩饰。
方才还紧绷的脸色,此刻多了几分了然——就凭这么个连铠甲都穿不整齐的人,古州城丢得一点都不冤。
蒋明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李景隆静静地立在那儿,玄色披风被风掀起一角,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威严。
身姿挺拔如松,明明没穿甲胄,却比周围披坚执锐的士兵更有威慑力。
蒋明心里一咯噔,慌忙低下头,膝盖微屈行了个全礼:“古州守将蒋明,见过景帅!”
“您能驰援古州,真是太好了——有您在,古州就有救了!”
他话里满是谄媚,可李景隆连眼皮都没抬,声音冷得像寒冬的井水:“蛮族异军有多少兵马?”
蒋明的身子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衣摆,声音低了半截:“三...三万。”
“五万守军,打三万乱军,”李景隆终于抬眼,目光像刀子似的剜在蒋明身上,语气里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居然被打得丢盔弃甲,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蒋将军,你这本事,真是不小啊。”
蒋明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又飞快地褪去血色,变得惨白。
他慌忙抬起头,脸上堆起苦相,声音带着哭腔:“景帅您不知道,那些蛮族人天生骁勇彪悍,一个个能生撕虎豹!”
“而且他们来得太突然了,末将实在是力不从心啊...”
“为了坚守古州,末将已经折损了四万兵马,再打下去就是全军覆没,只能先弃城保存实力,等朝廷援兵...”
“保存实力?”李景隆突然打断,声音陡然拔高,“那你可曾想过古州城里的百姓?!乱军入城,他们会遭遇什么?!”
蒋明的话卡在喉咙里,眼神有些闪躲。
李景隆往前走了两步,玄色披风扫过地面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盯着蒋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据我所知,早在古州城丢之前,蛮族乱军就已经在古州境内大肆抢掠,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那时候你在哪儿?!为何不早做防备?!为何不禀明朝廷?!”
一连串的喝问像一记记重锤,砸得蒋明抬不起头。
他的嘴唇嗫嚅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连衣领都浸湿了。
周围的官兵全都屏住了呼吸,连风都好像停了,只有李景隆的目光,死死地锁在蒋明身上。
“如今古州境内的百姓全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你还打算躲到什么时候?!”李景隆目光扫过蒋明胸前,瞳孔微微一缩,声音中的怒意更甚。
那片月白色的衣襟上,沾着几点焦黄的碎屑,像是烤肉时溅上的。
蒋明咽了口唾沫,双手攥得发白,声音颤巍巍的:“末将并非胆小怕事,只是...只是想着先保留兵力,等朝廷援兵到了,再杀回去收复古州。”
“百姓流离失所,末将心里也急啊,可若是古州守军全没了,末将实在没法向朝廷交代...”
“景帅您放心,等咱们重整兵马,末将一定为那些百姓报...”
“人都死了,报仇有何用?”李景隆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打断了蒋明的话。
他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致,眼底翻涌着杀意,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蒋明吓得猛地低下头,肩膀不住地颤抖,脸色白得像纸。
可就在他垂眸的瞬间,眉宇间却飞快地闪过一抹厌恶——那眼神里没有敬畏,没有愧疚,只有被拆穿谎言后的恼羞成怒。
然而这抹厌恶并没能逃过李景隆的眼睛。
下一瞬,李景隆手腕猛地一抖,腰间的银枪“噌”地出鞘,寒光一闪,如流星般刺出!
“噗嗤——”
银枪精准地刺穿了蒋明的咽喉,枪尖带着鲜血从后颈穿出,溅在地上,开出一朵刺眼的血花。
蒋明闷哼一声,身体僵在原地,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双手徒劳地抓向喉咙,却只摸到满手的鲜血。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在飞速流逝,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像破了的风箱。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他只觉得自己像根被铁签串起来的烤肉,可笑又可悲。
“咚——”
蒋明的身体重重地倒在地上,眼睛还圆睁着,似乎还没接受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
看到这一幕,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谁都没料到,李景隆费尽心机要找的古州残部刚露面,他竟会毫无征兆地斩了守将。
邵安和董华也愣在原地,虽然知道蒋明该杀,却没料到李景隆会如此干脆利落,连审问都没有。
李景隆随手收回银枪,手腕轻抖,枪身上的鲜血溅落在地,只留下一道清亮的银痕。
他看着地上蒋明的尸体,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只是踩死了一只碍眼的蝼蚁。
周围的亲兵们更是吓得不敢出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地上的鲜血慢慢蔓延开来,染红了碎石和枯草,手里的兵器“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都没察觉。
跟着蒋明来的几名副将僵在原地,脸色比死人脸还白,方才因紧张而攥紧佩刀的手,此刻像触电般猛地收回。
他们看向李景隆的眼神里,早已没了半分侥幸,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
“战神李景隆”的威名在大明军中如雷贯耳,是如同死神一般的存在!
而且没人忘记,这位国公爷的铁律比他的战绩更令人胆寒。
当初在北境,他治下的兵连迟到半刻都要受军棍,如今蒋明犯的是弃城之罪,死得不算冤。
可这干脆利落的狠劲,还是让人心头发颤。
李景隆目光扫过那几名副将,声音里的杀气几乎要凝成冰:“谁知道蛮族异军在古州城的城防情况?有什么办法可以用最小的伤亡夺回古州城?!”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嘴唇嗫嚅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他们跟着蒋明弃城逃出来时,只顾着保命,哪还顾得上探查敌军布防?
一个个手足无措地站着,连头都不敢抬。
“既然答不上来,那就都杀了吧。”
李景隆的声音淡淡的,没带半分情绪,可这话落在几人耳里,却比惊雷还吓人。
他说完便转身而去,径直向营地深处走去,直接宣判了那几名副将的死刑。
话音刚落,一旁的福生立刻拔出佩刀,寒光一闪,刀刃直指最靠前的那名副将。
那副将吓得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连求饶的话都喊不完整。
“景帅饶命!”危急关头,站在中间的那名副将猛地单膝跪地,“末将虽不知乱军具体布防,却知道怎么能更容易攻破古州城!”
“求您给末将一个机会!”
李景隆的脚步顿住,缓缓转过身,上下打量着这名副将。
此人约莫三十多岁,铠甲虽有些破旧,却比蒋明穿戴得整齐,眼神里虽有惧意,却还透着几分清明。
福生的刀停在半空,目光看向李景隆,只待他一声令下,便要落刀。
见李景隆没说话,福生缓缓收了刀,却没入鞘,刀柄握得更紧,防备着对方耍别的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