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假寐侧躺，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紧，听声音，不止一个人。
些微推窗的声音，一群人凑在窗下，
“是她吗？怎么还没醒？”
“不知道啊，可我刚刚亲眼看到陈女史回太子殿了。”
“唉，正好倒在太子脚下，又得了太子青睐，也是凑巧了，要是我有这个福气...”
“哼，醒醒吧，谁知是福是祸呢，”
“太子亲自抱着她送上这张床，已经引起了后宫的注意了，尤其是那位的注意。”
一说到那位，顿时噤声。
她们的声音越来越低，一阵低低的脚步声，应该是他们已经走远了。
我爬起来，他们说的那位是谁？
一种不安渐渐爬上心头，我赶紧下床，强烈的求生本能告诉我，这里不能待，我要回去。
我在太子殿外转来转去，可回禀的小太监只说太子还在上课。
我等在外面，风吹刺骨。
看样子，马上要入冬了。
等了快两个时辰，太子还没下课，可我总觉得身上滚烫，暖得让我难受。
再等等，马上就好了，只要向太子禀告了自己想回去，以太子的人品，应该不会拦着，
我强撑着站直身子，看到一个穿着明黄衣裳的人影渐渐朝我而来，他身形修长，如松如竹，行走间带起长袍一角。
他的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身边是一身黑衣朝服的宰相。
原来，宰相大人是太师，我朝宰相行礼。
宰相是位大儒，气度高雅，见我行礼微微顿了顿才离开，
太子走到我的身边，我直接跪下去，头磕在地上：“奴婢福薄，只恐做些洒扫洗衣的活，请太子将我放回浣衣局。”
一双绣着金丝锦鲤跃水纹的长靴出现在我的眼中，视线落在我的身上，我将身子伏得更低了：“还请太子成全。”
“好。”
敲金击玉般的声音响起，我的神魂一瞬间都怔愣了，那种宿命般丝丝缕缕的缠绕的感觉将我裹住，总觉得这个声音，在哪里听过。
我低着头，不由苦笑，这样一个金尊玉贵的人，自己怎么会和他有交集呢，若说在哪里听过这声音，感觉前世这个理由都更让自己信服一些。
太子转身离去，我在原地跪了好久才缓缓起身，
凌冽的风吹来，竟让我有一种想要随风而去的感觉。
我站起身，看了看天色，云层厚重，阳光照在身上，竟一点暖意都没有。
一路慢慢走回去，却在过宫道时听到几声猫叫，这个时节还有猫？
我继续朝前走去，那猫叫还在继续，可细听，猫叫孱弱，竟像是弟弟刚出生时发出的嘤咛！
我赶紧转身朝声音的方向跑去，那是一座废弃了几十年的宫殿，听说是前朝一位难产而死的妃子的宫室，自那以后，偶尔还能听到妃子凄厉的惨叫和婴儿的哭声，
这条路来的人一贯很少，这就是原因。
今日我往这边走，也只是图从这边抄近路进去可以剩些时间。
我握紧了拳头，轻轻推了推门，殿门年久失修，木头腐朽，一下子就被我推开，发出吱嘎的声音。
那声音似乎又停了。
我细细听了半晌，不禁疑惑，难道真是自己听错了？
我转身出了殿门，
“嘤~”
一个孱弱的声音响起，我的瞳孔收缩，是个孩子！
我赶紧往殿里跑去，四周都是结成网的蛛网随风飘动，满是灰的帷幔将空气里搅得云雾缭绕。
我绕过一人高的草丛和石碓，推开了主殿的大门，声音再度响起，
我一步一步缓慢地顺着声音而去，
终于在床上看到一个小小的包裹。
这么冷的天，他被包在一个单薄的破烂被子里，我看着他冻得青紫的脸，不由掉下泪来。
这是个刚出生的孩子，身上的血迹还鲜红着，
一瞬间，那个朝我跪下的女史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可我顾不得那么多，脱下身上的外衣，将孩子包在里面。
这个孩子不救他，必死无疑。
可我只是一个浣衣局的女婢，我若是抱个孩子出去，必然也是死。
我急得团团转，这个孩子的气息越来越弱，声音也越来越低，若是不给孩子吃的，怕是今晚都撑不过去。
我抱着孩子蹲在床边，满心绝望。
我没有放弃孩子，我偷偷去到膳房找吃的，可什么吃食都没有，好在，锅底还剩一些米粥汤，我将汤底刮了又刮，得了一小碗。
孩子饿极了，即便已经凉透的米汤，他也张着小嘴贪心地喝着。
可是，这只是暂时的法子，过了今晚，明天的归处呢？我抱着孩子坐了一整晚，可第二天，就有人带着官兵闯了进来，
面对那些凶神恶煞的侍卫，我不得不把孩子抱得更紧，
侍卫头子说果然人赃并获！
一个女史从侍卫后面走上前，我定睛一看，是那个让我给太子送衣服的女官，
她的面色惨白，嘴唇青紫，一看就是大病了一场的模样。
“有人秽乱宫闱还生下孽障，我路过此处无意之中得知，赵将军，将这两人押下去吧。”
我抱着孩子不停后退，
“不是的，这个孩子不是我的，是”
“放肆，大内侍卫队长面前岂有你说话的份！”女史咆哮般指责我，
顿时我的泪水盈满眼眶，侍卫将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抱着孩子眼含泪水从女史身边走过，我以为会看到她的一丝不忍，可我错了，她的眼里满是恨，不知是恨我入骨还是恨这个孩子。
我把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了，还不时轻轻拍着他。
这是个漂亮的男孩子，他很乖，吃饱了就乖乖睡。
我受了刑，下了诏狱。
那些人还有些人性，只要我受了孩子的惩罚，那孩子就可以免于刑法。
我拖着满是血痕的双腿，举起手想要接一点雨水给孩子喝，可还没接上，雨水就从掌缝之间漏了出去，
孩子在薄薄的襁褓中饿得大哭，我只好举起自己受了刑的指尖，指尖还在滴血，钻心的疼让我呼吸急促，孩子的嘴巴吸着殷红的血液，嘴角边全是血红。
我的指甲全部被挑掉，指头边缘还残留着竹签的痕迹，
他们把筷子粗的竹签敲进我的十指，只想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是不是太子的？
我不断摇头，不断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