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雷鸣电闪响在我的头顶上方,轰鸣如远古巨兽的低鸣越压越低,我掐诀升起一个结界护住狐狸,纵身一跃,飞到黑云上头,
我立得远,却看得真切,
一只凶猛剽悍的白虎不停地喘着粗气,打着响鼻,在他的面前,五个金甲神手持法器正小心翼翼朝他靠近,那些金甲神的甲胄凌乱,有的头盔上都是血,有的眼睛都没了......
这只白虎看起来一点都不慌乱,他身上也到处都是斑驳血迹,甚至左边耳朵都被削掉了半截,可他依旧气定神闲地左右踱着步子,姿态优雅,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对面的金甲神,他的一双眼睛里满是轻蔑,甚至能看出漠视,只一眼,就将那些金甲神骇得定在原地。
不愧是我的虎娃。
我坐在黑云云头上,一个酝酿了多时的雷电裹挟着剧烈的银光朝着白虎而去,
“小心”我的话还没说出口,那只白虎只用余光瞟了一眼雷电,继续优哉游哉地踱着步,那些神将眼看雷电助他们,都红着眼眶加快脚步朝白虎而来,
“轰”
“轰”
“轰”
接连不断的雷声响起,我垂眼看去,哪里还有神将的影子,下一秒,一道白影倏地咆哮着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有些委屈地绕着我走了两圈,却始终不肯靠近,发出呜咽的低泣声。
我自知那些年亏待了他,自从我被仙曜设计陷害,神魂散乱,极地神殿就被冰雪冰封,虎娃就此就成了无家可归的可怜娃,这么多年,神界不承认他,妖界驱逐他,
我走上前,站在白虎身前,一道光将身后的黑云破开打在我的身上,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对不起,来晚了。”
晶莹的水滴落在我的手上,从被我救回来就没哭过的虎娃,此刻才真正找回了家。
我翻身骑在他的背上,带着胡银皎一起回到海底。
虎娃知道我心急,一路疾驰,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魔界,元岁早就守在界门处,只一个眼神就将胡银皎带走了,我则带着虎娃来到胡宁这边,一进胡宁的宫室,我直奔床边,此刻,胡宁的命灯肉眼可见得微弱,眼看就要熄灭,
我赶紧把金乌心拿出来,
却不想一道怒喝出现在身后,
“你们这样没规矩,这里是想进就进的吗?老朽报告给魔君,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白觉的声音震耳欲聋,我一喜,赶紧转身请他老人家快快医治胡宁,
白觉垂着眼看也不看我,但却一眼看到了床边金乌心,
金乌心与常人的心窍不一样,金乌心似血珠,浑圆饱满,上面布满奇异的纹路,散着微弱的光芒,
“白仙,这就是金乌心,你快点救救胡宁吧。”
“尔等出去。”
另一位白仙的声音响起,更威严也更沉稳,是白恒。
我赶紧躬身退了出去,里面传来两位白仙打坐念咒的声音,声音绕着整个宫室一圈又一圈。
室内,各处帷幔无风自动,金乌心在咒语的催动下,缓缓升上半空,那奇异的纹路此刻就像活了一样,如触须般慢慢生长,
两位白仙的额头已经沁出了汗水,眉宇间灵气缭绕,面色逐渐泛白,但此刻他们聚精会神,全都敛眉肃穆,手势翻飞,不断变幻着掐诀和法咒,
那颗幽幽转着的金乌心颜色越变越深,生长的纹路几乎都要覆满心窍,三魂七魄中的三魂六魄已经全部长了出来,就差最后一窍的魄丝了,
白恒沉凝,将身上几处大穴封住,重新念动口诀,嘴唇翕动,一边的白觉眉头颤动,魂识出声:
“大哥,你这样动了本源之力,若是前功尽弃怎么办?”
白恒和往常一样,依旧轻飘飘的模样:
“不是还有你吗?”
一室寂静,只剩宫室外檐角挂着的宫铃叮当作响,
我站起身,看着那摇晃在海水之中的宫铃,铃声沉闷,不似往日清脆,不由得紧握拳头,直到身边传来闷哼的倒地声,才蓦地收回神思。
虎娃受伤太重,此刻已经支撑不住了,我看了看宫室门口,带着虎娃闪身消失在原处。
我把虎娃安置在我的内殿,拿来药膏给他止血时,刹那间,感觉神魂不稳,从灵魂深处传来地底妖兽的无尽嘶鸣,恐怖哀怨。
我知道,我的时间快到了,没有了阿玉替我镇守,我必须尽快将我的真身符咒送回地底。我强迫自己稳住,可一双手却怎么也止不住颤抖,
我小心翼翼给虎娃擦上药膏,即便眼眶红肿,可我依旧强撑着做好手头的每一件事,
给虎娃处理好伤口,盖好被子,我正想去胡宁那边看看,一双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一把拉住我,我转身,看着虎娃微微半睁的眼睛,
他的神识一半迷蒙一半清醒,片缕声音传进我的心里:
“主人,没关系。”
我扯了扯唇角,转身坐在床边,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心口,如从前一般,虎娃很快闭上眼睛,我闪身消失,出现在胡宁殿外,还没靠近,
白觉的一声惊呼让我直接出手将门挥开,
“发生什么了?胡宁呢?”
我几步跑到胡宁身边,他的脸色已经如之前那般惨白变得红润了些,我伸手探了探他的呼吸,平缓绵长,应当无碍了。
我长舒一口气,后退一步,却看到一旁一片狼藉,无数的黄符纸洒在地上,上面画满了奇异的纹路,可我一眼就认出,那都是招魂的符咒,
我朝他们走过去,却听得白恒的声音响起,和平常大不一样,孱弱又落寞,好似,一个人精气耗尽的模样,
我顾不得那么多,直接跑过去,半跪在他身边:“白仙,你怎么了?”
白仙坐在一个蒲团上,佝偻着背,手里还在不停地画着招魂符咒,他是医仙又不是道仙,
招魂干什么?招谁的魂?
听见我的声音,他原来晶亮的眸子此刻灰蒙蒙的,他抬眼看了看我,半晌,才有些疑惑慢慢道:
“我真的要死了,都看到陈瑶了,啊觉,我把陈瑶招回来了。”
一边的白觉低垂着头,在他脚边,不住往下滴着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