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众人解释了一番我必须离开的原因,以及我禅位的决定,以纪伯为首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叹着气不说话。
我已经知道了真相,鼎心于我而言也没有用了,我飞到神台上面,把鼎心重新放了回去,一瞬间,无涯之滨内的乌云消散了一些,天色看起来比之前要亮堂了不少。
我带着众人朝他们告辞,雾渊抱着双手站在一边,“真要走?”
我直接略过他,若非现在无涯之滨无主需要他,他今日必将死在我的剑下。
雾渊见我的冷漠,耸耸肩挑了一下眉头,“好歹我也救过你很多次吧,”
我面无表情,“你也骗了我无数次。”
我牵着胡花花胡豆豆走到城市入口处,当初进来的景象一点一滴从我的心口闪现,那时的狐狸为了让我笑一笑,变着法地讨我开心,可我那时候却一度以为他是在做戏,是为了蒙骗我。
我飞了上去,学着狐狸当初的样子掐诀念咒,一道道咒语凝成金色的符号徘徊在上空,一扇锈迹斑斑的大门朝我缓缓打开,我看了一眼身后的一片狼藉,转过身毅然决然走了出去。
还没到昆仑,远远就闻到了死亡的气息,那是一种裹挟着不甘,不屈、愤怒以及绝望的气息。他们萦绕成一团黑雾,飘荡在山顶。
我带着一行人刚在山脚下降落,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还知道回来,再不回来,我就走了。”我朝四周看了看,一个守在水边的钓鱼的老头以及蹲在老头身边的一个胖乎乎的小子。
小子身上穿着灰扑扑的长袍,熟悉的我热泪盈眶。
是元岁。
那个老头一身麻衣粗布,瘦长的脸上刻满了皱纹,他一眨不眨地盯着竹子做成的鱼竿,刚好一条鱼咬了鱼钩,
鱼竿那一头往下一沉,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往上一提,一条青白的鱼就被他掉了上来,甩落在一边的草地上。
“饿了吧。”他收好鱼竿朝我走来,
我试探着开口,“河神?”
老头微微一笑,露出一口和面目完全不相配的洁白牙齿,“你走了那么久,昆仑都快不是昆仑了,要不是我在这里守着,你们哪还能回来。”
我的眼眶湿热,感激地看着河神。
他一仰头,“感激的话就不必说了,先回去吧。”
元岁赶紧上前,看了看我身后的众人又上上下下看了我一眼,确认我完好无损才说道,“这么久你去哪里了?我回来看不到你,到处都找不到人,急死我了。”
我拍了拍元岁的肩膀,示意先上山。
河神跟着我们一起上山,一进了山中结界,他在山脚下的装扮就完全变了,变成了那个霞姿月韵,娉婷袅娜的漂亮女人。
一路上,我向他们大致讲了讲我这段时间的遭遇,同时他们也给我说了昆仑这边的事情。
“蛇尾?”河神凝神看我,眼里有疑问,
“可能是我那时中了什么咒吧。”
紫蛇尾,黑麟角,玄色獠牙,这是西王母的原身......
河神步子慢了一步,落在我的后面,他脸色深沉地看着我,陷入沉默。
我们走后不久,山中就出现了不少生面孔,其中胡艳和他们走得最为亲近,后来没多久,
天上的神将就带着讨伐逆贼的旗帜大肆进攻昆仑,胡艳杀了很多山中的生灵逃走了,
胡蓉英带着族人拼死顽抗,后来在去往胡银皎说的安全地点的途中,被神将截胡,才将他们捉走。
我一路听着一路沉默,狐狸没有不管昆仑,他也在想办法救他们。
河神见我始终阴沉着脸,
她说她当初回去想了很久,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和一个仙家计较,好歹自己也是个神。她说她喜欢听我叫她姐姐,让我以后叫她姐姐,不管怎么样她都会帮我的。
我偷偷拿袖子擦了擦眼泪,脚步更快了。
来到半山,昆仑几座主殿破败不堪,一眼望去全是断壁残垣。
在场的人都是一副颓败的样子,我走上前几步,看着他们道,“至少我们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我相信,狐狸一定不想看到我们这幅样子。”
我说完,掐诀做着手势,手指翻飞,所过之处迅速恢复原样。
“瑶姐姐怎么会二哥的法术?”
“陈瑶,这...”
大家带着惊疑的目光看着我,我无师自通般飞在半空,专心致志修复着破碎的家园。
“许是二弟留给她的玉牌的作用吧。二弟他在借陈瑶的手保护他的家。”胡蓉英圆眼含泪,看着高高在上的我,也在掐诀捏咒恢复山脉。
所有的仙家都趺坐而坐,手里各自摆着奇异的姿势,无数的光晕从他们的身上散开。被拦腰斩断的大树重新恢复生机,那条河神沉睡的河流重新由血红变成青绿,斑驳的昆仑山逐渐在恢复他的原貌。
我飞在半空,看着慢慢复原的家,心里热流涌动。
你看到了吗?狐狸,我们的家,重新回来了。
我回到地面,拜托元岁超度那些为昆仑死去的生灵。元岁二话不说,从包里拿出我熟悉的家伙事。
昆仑本就在凡人眼中是仙山,何况我们地处的位置又是灵气充沛的半山腰,元岁净手焚香后,拿出罗盘选了一个绝佳的位置开设道场。
这一场超度法事足足耗时三天三夜,我在道场边也站了三天三夜。听着咒声响彻整个昆仑,
我看着天上的怨灵织就的黑色云团变成小黄皮子的形状,变成小兔子的形状,变成鱼虾的形状......他们是山中的精灵,修炼一半身殒,地府不收,天庭不容。
来世,若有来世,做风做云,做自由的山川湖海吧。
我在心里默默祈祷,看着那些超度后逐渐由黑转白的雾气,他们慢慢散开,有小黄皮子跳着跑着走远了,有小鱼吐着泡泡渐渐游远了,有已经修成人身的山精朝我挥手告别......
他们在第四天的日出前烟消云散,可我却泣不成声。
胡蓉英走过来轻轻搂住我的腰,“他们和我们的缘分尽了,就散了,你不要这么自责。”
我趴在她的肩头哭得更凶了,胡蓉英叹了一口气,任由我放声大哭,哭声不断回荡。
住进大殿,我一个人睡了一晚,一晚都在翻来覆去。狐狸被胡蓉英安置到了从前西王母睡过的地下宫殿。